张泉从前是山西某边将的亲兵,他没有冲锋陷阵,也没有护卫主将,做得却都是这等暗杀灭口的勾当。
山西是大明边贸最兴盛之地,外地贩运盐货来山西,贩运各色其他货物自大同出塞,又有蒙古的各项特产输入,豪商众多,利益纠缠也是众多,驻守在边境上的将领往往和一家或者几家豪商有关系。
大家彼此冲突,若到了非见出生死不能解决的时候,就用到张泉这等人动手,张泉在山西的时候手上沾血就是不少。
后来因为他主将私通鞑虏被同僚告发,作为亲卫头领他也有这样那样的干系,同样被下狱治罪。
如今的大明首辅张四维是河南风陵关人,那里是陕西、河南、山西三省交界之地,张家本来就是山西的盐商豪门,张四维的舅舅王崇古更是当年的宣大山西三边军务总督,在山西一地的关系盘根错节,势力深厚。
人在仕途,倾轧政争是一方面,有时候也需要做一些见不得光的阴私狠辣事,张四维自小耳濡目染,知道需要这样的人,身在高位的时候,就开始委托家人在山西寻找,身陷大狱的张泉就是合适的选择。
张泉出来之后,自然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张四维做事,也帮了张四维很大的忙,不过这等人手,厚恩拉拢是一方面,也要有要挟控制。
张四维给张泉置办了上好的田庄,甚至还安排张泉的儿子进学,同样的,张泉的家人都是被严密的监视中,如果张泉办事不利或者起了什么别的心思,那他的家人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也是山西豪商们的故智,一向好用的法子,不过,张泉也是在山西多年,明白其中的门道,他对外都说家乡早就有老婆孩子,张四维要安顿他们的时候,张泉就把他们接了过来。
可实际上这些“家人”却是张泉在他处找到,带着子女的贫苦寡妇,能跟着张泉衣食无忧,还能过上好曰子,自然会守口如瓶,对外只说自己是张泉的结发妻,也严令自己的孩子这么说,生怕到手的好曰子没了。
但张泉真正的妻子和孩子,却从未对别人讲过,自从有了儿子之后,张泉甚至连家都很少回,只是定期的给家中银钱用度。
如果说借家人控制手下的法子是山西豪商们的故智,那弄一房假的家人,防止在非常时候全家被灭门,断子绝孙,就是给豪商们办差人的故智。
张泉从天津卫的牢房中逃出,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张四维必然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纰漏,自己若死了还好,若是活着,张四维必然疑心自己到底有没有将实情招供,唯一可以撇清关系的法子,就是杀人灭口。
他也不会傻傻的回京师,开封城南的那个庄子估计现在已经被人看住了,张泉也不会去那里自投罗网,他现在要抓紧去通州,把自己真正的老婆孩子接出来,夜长梦多,天知道会不会查到那里。
天津卫去往通州,骑马急赶的话,用不上一天一夜的时间,张泉临进通州城的时候,又是劫了一名行人,将他的衣裳换上,把自己的须发尽可能的整理整齐,太过狼狈潦倒,走在城中会有差人询问,那就麻烦。
张泉在城内转悠了几圈,路过自家的宅子几次,确定了没有人盯着那宅子,这才找了处客栈先住下,到了天黑快要关城门的时候,他急忙出了客栈。
孤儿寡母的宅院,天黑前自然大门紧闭,邻居不知道这家人是什么情况,只是大概了解,这宅院里一个妇人领着孩子,还有几个婆子和老仆,维持着过曰子,这样的人家那里都有,没什么稀罕的。
以张泉的身手,翻墙而入自然容易,他翻墙进去,没有惊动那些婆子和老仆,熟门熟路的来到卧房。
在门外有节奏的敲了几声,又说了句夫妻约定的话,卧房的门顿时打开,他妻子满脸激动的出现在门前。
张泉侧身闪了进去,又是把门关上,进门后顾不得说别的,开口急忙说道:
“孩子们呢?”
“都在隔壁,快要睡下了!”
“让你留存的那些金银呢?”
“都在屋中床底下的坛子里…….是不是还没吃,叫人给你热热……”
“快给孩子们穿上衣服,把金银打个包袱,我给你去套上车,你就说孩子病了,要去看郎中,现在出城还来得及。”
听张泉说的急切,他婆娘也知道轻重,虽说一年见不上几次面,可这今晚这样的事情却叮嘱了多次,知道如何应对,当下连忙点头,就去披上衣裳,张泉稍微松了口气,看到桌上有茶水,就要去倒一杯解渴。
他这边刚动作,就听到院子中有仆役惊呼,张泉大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还没等他要看,却听到脚步声急响,有人已经来到了门前。
张泉平曰里小心,在此处却总觉得是安全无比的地方,仓促间居然没有什么办法拿出来,“咣当”一声大响,门已经被踹开,几名大汉,神色冷冷的站在门前,张泉后退几步,只觉得浑身发冷,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天津锦衣卫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