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又是躬身领命,李太后开始神色颇为复杂,但很快就淡然下去,刚要开口,就听到外面通报“陛下驾到~~~”,李太后神色更是平静,只是开口说道:
“请皇上进来,冯保你也留下,听听皇上怎么讲?”
万历皇帝走进殿中,受了锦绣和冯保的拜见,又给慈圣太后李氏见礼,起身后开口说道:
“皇儿来见母后,就是为了大同边镇的那折子来的。“没想到万历皇帝如此开门见山的说话,李太后稍楞,随即淡然道:
“哀家也刚听闻此事,不知道皇上准备如何处断?”
“不瞒母后,这折子就是皇儿安排人上奏的。”
万历皇帝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头半低,做的是晚辈见长辈的姿态,说话倒是中气十足,说出这句话之后,殿中明显安静了会,万历皇帝也不出声,又过了会,李太后才缓声说道:
“既然是皇上安排人上奏的,那皇上安排人处置就是了,何必来知会哀家呐?
这话中有刺,万历皇帝却神色不动,从椅子上站起,肃声说道:
“母后,这折子参劾的就是分守大同左卫的参将余四强,余四强是勇胜伯幼子,和翊镠那边有关系,此事说的虽然是边镇,可却牵扯到天家,牵扯到皇儿和潞王那边,所以要来知会母后。”
李太后淡淡的“哦”了一声,又缓声问道:
“既然如此,皇上要如何处置,这奏折哀家也看了,文字含糊不清,所述扑风捉影,也不知道有几分可信之处。”
“母后,凡是和潞王那边有关的事,皇儿都是慎之又慎,怕被人离间了兄弟的关系,此事是马栋先行呈报,他手中虽无十足的物证,却有人证,所说之事虽说现在已经含糊不清,可各处公文却有暗合之处,事关重大,皇儿不得不查。”
说到这里,万历皇帝上前一步,声音提高了两分,朗声说道:
“九边之地乃是社稷屏障,一处乱则门户大开,一处不稳则社稷不稳,牵扯到镇守军将更要万般小心,即便谣言也应查个明白,若不是谣言,宠信不衰,还他个青白,但若不查,余家虽为作过大同总兵,但自余元刚始,到如今余四强,在大同山西经营多年,各处军将多是故旧,关系盘根错节,若无事倒罢了,若有事,余家手中有边兵,又可以裹挟煽动大同各军,更不要说大同北就是俺答大部盘踞之处,若真有个万一,那就是滔天的大祸,母后,皇儿身担大明社稷,兄弟之情皇儿记得,祖宗托付的江山社稷,皇儿更记得!”
侃侃而谈,说完之后,万历皇帝居然跪在了地上,抬头盯着慈圣太后李氏,边上的锦绣和冯保都慌不迭的闪开,生怕失礼。
李太后脸色绷紧,看着万历皇帝坚定无比的表情,不知道何时,那面孔的稚气已经消散无踪,从这个面孔上李太后依稀看到了隆庆皇帝的影子,慈圣太后绷紧的神色,慢慢的缓和下来,柔声说道:
“既然皇上已经拿了主意,那就安排下面去做吧!”
“母后!?”
万历皇帝又是叫了一句,李太后这句话语气缓和,但意思却未必是他想要的那重,不问明白,天知道还有什么手尾,看到万历皇帝有些急切的又问了句,李太后却微笑了下,随即收了笑容,沉声说道:
“皇上说的没错,一家一户比起大明社稷来,算不得什么,虽然订亲可毕竟还没成亲,大不了给翊镠那边再选一个就是了!”
万历皇帝愣了愣,肃然拜了下去。
三月下旬,万历皇帝下旨,闻地方密报,言大同镇边将勾结鞑虏,残害本镇官兵,弊病丛生,特派兵部职方司郎中某为钦差,前往彻查。
旨意中有“寡人闻之,震骇不已,大同边镇,可是大明天下”的言语,这是自万历元年以来,旨意中语气最重的一次。
所有人都知道大同镇要面临着一次暴风雨,所有人都不敢说什么,只能照办,文人们对武人的任何事都不会有好感,何况既然下旨命彻查,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那就是太后、冯保、张居正和万历皇帝之间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御马监监督太监的值房之中,林书禄似乎是刚刚醒来,神情有些恍惚,看着身前满脸悲戚和关切的双喜,摇头轻声说道:
“刚才好睡,居然梦见咱家的两个弟弟……”
“二爷,三爷也记挂着主子。”
林书禄没有出声,只是在那里出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