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你等一会儿……”
门吱哑声响,古清治出声道。进门的黄晓也愣了,这一老一少,俩人泥塑木雕般地一左一右坐在堂椅上,像摆造型一般怎么看怎么怪异,师爸一出声,黄晓一言不发又退了回去,掩上了门。
打发走了黄晓,再回头看帅朗,保持着坐势半晌不动的帅朗,不时地斜斜忒着古清治,看来这份自我满足已经从古大师身上易位到帅朗这里了,这些揭出来的底明显地让古大师显现出点慌张,甚至于语气对帅朗客气多了,这反倒让帅朗觉得不自在,正要出言安慰一句,不料古清治先开口了,移了移茶杯道:“有因必有果,那依你认为,我这要干什么?你觉得我是这件事里的主角?”
“骗局里没有主角,如果非要找一个主角,那只能是钱,而不是人。”帅朗道。
“说得好,那钱从何来?”古清治道。
“呵呵,这和你要干什么是个二而一的问题,非要我说出来吗?”帅朗笑道。
“当然,你一定觉得我是通过出售这块墓地背后拿提成?对吗?”古清治眉毛微挑,以答代问。
“不,应该比这个更大一点吧?”帅朗否决了,说了句瞥了过来了,正看到了古清治脸色微微动容,霎时这个谈话又停顿了。
又一次觉得自己戳到了秘辛上,老头的尴尬反倒让帅朗觉得不忍了,想想这些曰子俩人相处以来,古大师对自己还是蛮不错的,不但三千月薪先给了,手机费也安排黄晓交了,每天的菜米钱帅朗总也能从里头抠出包烟钱来,毕竟在自己没着没落的时候给了份薪水,这份人情这么大,做人不能太没良心不是……一念至此帅朗转着话题说着:
“古大爷,我没冒犯您,给您难堪的意思啊,您也看得出来我嘴很牢,要不是你追问我都不会说,这些生意上价格虚高、背后拿钱的事我也没少干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谁拿上了算谁有本事………严格地说只要不触犯法律的事,没人管得着,甚至于这事连骗局都算不上,毕竟至始至终您都没有从华辰逸手中骗一分钱……这点嘛,让我很佩服,相比拿十来八万寻龙费用,您这么干,可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惊讶,又一次微微的惊讶,让古清治的眼睛里亮了亮,说到这里让古清治也感到身边的人高了几个档次,明显地感觉到了帅朗有结束谈话的意思,古清治摆着手辞道:“不不,你别误会,我不是怕你窥探到这些秘密,只是我有一个想法还不能确定,这样吧,你要能说到点子上,没准对你是个机会……已经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不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其实也就剩一个问题了,钱从哪儿来更多一点呢?”
“是整个墓园的销售吧?”
帅朗直接了当一句,说话的同时不忘细察古清治的表情变化,即便是再不动声色的人也不会对猝来的真相无动于衷,帅朗注意到古大师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颤了颤,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帅朗心里暗暗地觉得:应该就是了。
“继续……毕竟还有不合理的地方,小冯连华总购置墓地的价格都没谈拢呢?”古清治不动声色道。
“呵呵……这是欲擒故纵吧,目地是让他进来,而不是猛宰。”帅朗笑了笑道着,看得古清治没吭声,又深入地解释了句:“我原本以为你们会猛宰一刀,不过有了后来招蝠的事我想没这么简单,其实只要迁到这里,剩下的事就好说了,华辰逸本就是个不差钱的主,他总不会在这事上还讨价还价吧?这钱欠不下,而且冯山雄的表现更增加了华辰逸对这块风水宝地的迷信,如果见面就宰二百万恐怕华辰逸心里得打个问号,不过现在嘛,我想赶都赶不走了……”
当然赶不走了,就华辰逸心有疑窦,也架不住一干乡下亲戚的迷信,这个地方已经是不二之选了,迁坟的曰子都定了,再走恐怕都来不及了。不过这回古清治已经出离了惊讶,不动声色地问:“还有呢……”
“接下来华辰逸势必会风光大葬,又是汽贸的大佬,恐怕这个阵势小不了,只要把这个阵势再加上华辰逸的大名摆出来,那肯定会四方云动,名流可真要出名了。”帅朗道。
“还有吗?”古清治再问。
“再往下就简单了吧,有你那神笔催福的噱头,这个本身环境就好的墓园风水又要上个档次;再加上华辰逸搞出这么大动静,马上就会把名流墓园捧到天上去,甚至在华辰逸的周围本身就是你们的目标客户群体,所以我想你的目标不在一个墓地的提成,而在于整个墓园销售的提成,,甚至我敢断言,将来高档墓地经营的龙头就要以名流马首是瞻了。……你不会本身就是墓园的股东吧?”帅朗把最终的判断说出来了。
“呵呵……我还真不是股东。要是的话这个戏就不好演了,瞒过华辰逸没那么容易,只有我这种方外之人他才相信我的奇诡之说。”古清治呵呵笑着释了个疑,这个嘛倒让帅朗立时相信了,俩人相视一笑,如同有默契一般同时停止话题了。
简单,仍然没有么繁复,其实在帅朗看来就是想趁着华辰逸的特殊身份把名流整体的销售推向市场,但这种以风水切入的营销推广方式有点闻所未闻了,不过也可以理解,现在销售管你白猫黑猫,能拿回钱来就是好猫,对于墓园销售,这位古大师无疑是能带来销售收入的好猫,那么钱,帅朗认定肯定从这里出,而且不少。
话已至此,一切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帅朗几分期待地看着古清治,只待这老头像公园里那样慷个他人之概,给一万分手费花花。而古清治像忘了此事一般,只是默不作声地坐着,偶而带着几分奇怪的眼光看着帅朗,似乎是在找寻帅朗为什么能窥破此事的原因。半晌帅朗吃不消了,出声提醒着:“哎,大爷,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马上,马上……”古清治道,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此时像确定了什么一样,很正色地问着帅朗:“你确定你的判断?”
“当然。”
“很肯定?”
“当然。”
“很自信?”
“当然。”
“那好,我给你个机会。”
古清治说道,像斟酌了很久才确定给帅朗这个机会一样,正正身子,迎着帅朗期待的眼光道:“你说得很好,主角不是人而是钱,不过你的猜测都是尚未发生的事,咱们这样,这件事很快就会见分晓,以三天为限吧,如果一切如你所言,我从得到的总额中剔出十万来归你如何?好在咱们也是同伙,这出戏你演得不错。”
“这……”帅朗只觉得心里某股血液直往头上涌,霎时间张口结舌了,一下子被猝来的幸福击晕了,霎时觉得这老头简直比神仙还可爱,喃喃两句道着:“这…这怎么好意思?”
“别高兴得太早,附加一个条件。”古清治笑了笑,排出条件来了:“如果你发现数曰后真相和你所说的大相庭径,那一万分手费我就不付你了……很简单,赌一把,我拿十万博你即将得到的一万。”
“这……”帅朗吓了一跳,瞬间又觉得这话中有某种阴谋的成份,眼滴溜溜转悠着,一时揣度不清真假。
“呵呵……反正都是白来的,你既然确定,既然肯定、既然自信,又有何不敢……不敢的原因说明你根本不确定,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否定你说的话,可我同样也没有肯定你的话,你真的以为你能看破所有的脉络?不瞒你说,这是个布了长达数月的局,华辰逸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你,也是……”古清治反问道,防守反击正式开始,说得振振有词、煞有介事。帅朗惊讶之后脱口而出了句:“故弄玄虚吧?就这么大地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好啊,没什么花样了,那你要一万还是要十万……既然你看清了,以你的算法,一块墓地价格就超过二百万了,要是二十八座墓地的提成,这十万连零头都算不上吧,这十万你不至于怕我不给你吧?”古清治像胸有成竹一般,微笑着说道,看着帅朗游移不定的眼神,似乎觉得此招很妙一般把帅朗的心神扰乱了,眼神再次征询帅朗的时候,帅朗还是不确定地盯着古清治,古清治不置可否地笑笑补充了句:“当然,保密是肯定的,不管你拿一万,还是十万,这些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这一点我想你应该能做到。如果做不到,其他就免谈了。”
哦,封口费?还是故意诈我?我要只敢拿一万,他笑话我小家子气;可我要博十万,这其中再有隐情怎么办?
他是在给我挖坑?还是给了一个大好处拉我入伙?
要不纯粹就是诈,等了拿了一万,回头发现原本可以轻松拿十万的,看着我后悔呢?
帅朗的心思飞快转悠着,瞬间连想了若干可能情况,可那一种也无法百分百确认,但再究其中的隐情却是毫无端倪了,似乎这钱再从来其他地方已经出无可出了。
“哈哈……走吧,看来你只配拿一万,一会进城给了你,咱们就一拍两散了啊,我说过,你眼界还太浅,在这事上,你还是有点自以为是了……”
古清治起身,几分轻蔑的口吻说着,报之帅朗以一个不屑的眼神,那样子仿佛就在说:你丫只值一万。说话着就起得身来,准备要走,刚刚背过帅朗,身后响起了一声:“等等。”
是帅朗腾身起来了,十二分不服气地喊了句:“博就博,我还不相信你还藏得住什么花样。”
“好啊,三天后见分晓,到时候黄晓自然会联系你。”古清治头也不回说了句,迈步出了门。
“我怎么能见到分晓?你们私下拿钱还通知我呀?”帅朗反问道。
“我保证你能见到,我也保证我没兴趣骗你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孩玩。”
古清治前面走,语气不容分说,后面的帅朗锁上了门,紧跟上了老头的步伐,俩个人上了车都没有再说话,黄晓发动着车趁着夜色驶离祁圪裆村,上了村路、出了村道,又上了国道,驶向中州市区。
坐在副驾的古清治一派正色,没有出言询问黄晓,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讲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开开年青人的玩笑,就那么枯坐着,气氛诡异得黄晓也没敢问,虽然黄晓面相有点恶,可平素时感觉对古清治很敬畏,直到现在为止帅朗都搞不太清古清治怎么会把黄晓、把寇仲、把王会长、把冯山雄这几个身份截然不同的人拉成一伙,这件事虽然在帅朗眼中已经没有神秘,可这个人,依然有那么点神秘感觉。
帅朗同样没有出声,安安生生的坐着,不时向窗外看着,不一会儿进了北郊,进了中州市区,熟悉的城市气息,略带着汽油味的空气,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时,平时稍显厌烦的人多声噪的街市,此时在帅朗眼中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切,毕竟比满蝙蝠的墓园、比祁圪裆村那地方要感觉好得多。缓缓地行驶在中州大街上的时候,帅朗又免不了几分后悔了,三天呢,夜长梦多,那如拿一万是一万,不过这改口的话却是已经说不出来了。而且在他看来,这事也确如竹筒倒豆子抖搂干净再生不出什么芽来了,老头的表现更像想诈一把挽回几分面子。
比如这一路上也像,像有点被人揪了内裤一样,紧紧地捂着**一声不吭,帅朗这倒觉得兴味索然了,看着快到大东关口,拍拍座位示意着黄晓道着:“黄哥,到前面停一下,我在超市那儿下,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