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万翼微微长吁口气,思绪却不觉转到那人身上……
他要回来了。
他又为什么要来见他?
万翼锁紧眉,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话分两头。
这厢薛远边咕哝着边努力回忆方才与礼部尚书对话,仔仔细细地默在纸上,回头还要给济王殿下寄去。
薛远当真不明白,他奉命先行到朝中打点,反正再过一个月济王便能率师抵京,真有什么话到时候当面直说便是,何必要他两头传话得这般辛苦?
不过抱怨归一回事,此刻他并不知道,数日后济王收到这封快马寄来信件时,当场掰断了红木太师椅扶手。
第二章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要说最衬得上这般风流诗词人,世所公认,非万郎莫属。
可眼下,那率着浩浩荡荡黑甲大军,压城而来济王,竟分毫不逊万郎风采。
从城楼往下看去,那齐刷刷jūn_duì,端是:墨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不错,今日恭迎济王入京正是万郎万尚书。
寻常任谁站在万郎身边,莫不被夺了风采,可今日,当那个红衣黑甲俊美王孙一扬手,便是四野皆静,他潇洒翻身下马,目不斜视地大步迎着万郎而去时,不知‘咔嚓咔嚓’地踩在了多少颗萌动芳心上。
“恭贺济王殿下大破瓦剌,实乃大周之幸也。”万翼等那道身影快行至跟前时,先拱手屈身贺道。
祁见钰听到这官腔十足开场白不由脚步一顿,扫了眼周遭等待已久群臣,他单手负于身后,也同样客气道,“应是天佑我大周。”
其余人等见济王终于开腔了,纷纷打蛇顺棍上,一时恭维道贺之声不绝于耳,万翼隔着人群静静看着,既不远离,也不靠前。
祁见钰也同样在人群中不着痕迹注视着他,他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三年前想说,三年后终于有资格开口……
万翼在济王进宫前霍然被人轻轻一撞,掌心被塞进一张细细折叠信笺,他摊开信纸,上面只有九个字:
明日酉时三刻,丰乐楼。
翌日
薛涛注意到济王一整天都在不停查看刻漏,“殿下有急事?”
祁见钰摇头,笑而不语。
“……殿下有喜事?”
祁见钰再摇头,“目前还未可知。”
薛涛总算悟了,揣测道,“殿下……这是要去见万大人?”
祁见钰方才偏过头,睨了他一眼。
薛涛霎时起身,又惊又急道,“难道当初殿下不是已决意忘了他,才请旨离开京城……”
祁见钰依然好整以暇,他捏起酒盏,自斟自饮,“谁告诉将军离开便是放弃?孤生平从未言过放弃二字,只有孤不愿,非孤不能道理。”
是,当年薛涛那席话,真正打动他,并不是那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当然,他确实是很在意,在意得恨不得杀光所有接近他女子,但既已决定心慕于那个少年,祁见钰心底本就隐隐有了准备,只是未料到那人竟会这么快……竟,一丝一毫未在意过他心情。
而真正促使他下定决心离开,是那句“……即便不为您自己,也要为深宫中为了殿下苦争多年太后娘娘考虑……”
当初他羽翼未丰,既无法忤逆母后,阻止她对心慕之人下手,亦没有足够实力,掌握住绝对权利,给予他全力保护。这三年来在边疆征伐扩张,一点点蚕食兵力,如今他,羽翼已丰,亦有资格……弥补他牺牲。
丰乐楼临水而建,两岸十里寒梅,红炽白皓。河面上冰雪初融,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祁见钰撩起珠帘,上楼欲定厢房时,想不到万翼已早到一步。
银狐裘下是一袭玉色燕服,外罩深青色纻丝,缀以织云纹,万翼捧着手炉,侧身临风而立,纤瘦窄腰被长长素带紧束,脚下只着素履白靴,引发一股奇异禁欲感。
祁见钰目光不由在他腰上停了一停,而后迅速移开。
“殿下,别来无恙?”万翼依旧是先开场那一个。
祁见钰道,“自然,本王向来康健,倒是你,”他三两步站在他身边,“似乎,清减了许多。”
万翼侧头一避,“烦殿下挂心了。”
祁见钰欲探出手掩饰地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下,“我去定座。”
“不用了,”万翼一拉他衣袖,而后迅速收回手,“我先前已经定了个临窗小阁,殿下若想再唤几个琴师伶人话,可以请掌柜推荐……”
“不必唤人,平白污了耳朵……”祁见钰毫不犹豫拒绝,瞥了万翼一眼后,他再低声补充了一句,“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