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歌真的哭了。
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歇斯底里,哭的杜鹃啼血,哭的快要断了气。
她的身体不再笔直,她站立不稳索性坐倒在碑前,想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悲愤全都发泄出来。
不仅仅是小姨的死,还有父亲的死,母亲的死,家里遭遇的大难,小时候压抑到极点的生活,在仇人家里的危险和伪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和睦亲密斗智斗勇——
从女孩儿到女人,这二十几年来,她实在太累太累了。
或许是上天都被她的悲伤情绪所感染,灰蒙蒙的云层开始翻滚,冰冷的寒风也跟着嚎叫。
没有小雨到大雨的酝酿,没有第一滴雨点的预警。突兀的,倾盆大雨当头浇灌,让人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哭声响亮,风雨张狂。
昏天暗地,亲者断肠。
火气发泄之后,再被冰雨冷风拍打很容易生病。
方炎不敢让陆朝歌再这样下去,赶紧扑过去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朝着远处的车子跑了过去。
陆朝歌还是病了。
高烧三十九度,四十度,四十一度——
她的身体烧的像是一炉炭火,方炎用尽办法帮她退烧。
她还说胡话,说一些她从来都没有在人前说过的话。
她喊妈妈,你在哪儿呀?妈妈,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呀,学校都已经放学了——
她喊爸,你别藏了,我都看到你了——
她一边说胡话一边哭,身体扭动翻滚,她拳打脚踢,甚至还用牙咬——
风停雨歇,天空难得的出现了一轮圆月。
方炎坐在床头,陆朝歌总算是睡熟了。
药物加上物理降温轮番使用,陆朝歌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
方炎一夜未合眼,心里感觉沉甸甸的压上了千斤巨石。
这个坚强、智慧、甚至还有些狠辣的女人,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吧?
正如她说的那样,原本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孤儿的命运。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知道需要多少的眼泪和多大的勇气。但是,小姨又出来了。
她像是救命稻草一般的紧紧抓住,可是上帝在和她开玩笑,她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相处,她们都没办法正常的交流,她不能朝夕相伴,她没办法给她养老——她就走了。
最悲痛的不是一开始的绝望,而是先给你希望然后再没有预兆的把那希望给拿走。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空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如诉再挑逗
为何只剩一轮弯月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方炎轻轻的哼唱着歌,这是他为首不多会唱的歌曲之一。
他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间想起,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唱了起来。
或许是一个甜美的梦,也有可能是听到了方炎的歌声,陆朝歌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脸色变得安详起来。
陆朝歌睁开眼睛时,房间里面一片漆黑。
当她的视线看到窗角的一线光明时,这才明白天色早就亮了,只是窗帘的遮光效果太好。
外面有轻微的响动,还有一股熟透了的玉米香味传了进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安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以及——幸福。
有人陪伴的才是家,孤零零的独居只能称之为房子。
房间门被人轻轻的推开,方炎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恰好和陆朝歌看过来的眼神对视。
方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进来看看你醒了没有——”
他走到陆朝歌的床头,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说道:“烧已经退了,我给你吃了一些消炎药,应该不会再反复——”
他又走到窗边拉扯窗帘,窗帘就自动的向两边收起,方炎笑着说道:“昨天晚上我还拼命的拉扯,后来才知道只需要轻轻的碰一下它们就自己收起来,是电动的,这些东西太高级了,我都没见过——”
陆朝歌没笑,她只是安静的看着方炎。
看着他脸带笑意的走过来,看着他用手背探试自己的额头,看着他去拉窗帘,看着他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
方炎看到陆朝歌表情呆滞,走过去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陆朝歌瞪大眼睛看着方炎,唤道:“方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