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鉴的晚饭很简单,闷了一小锅米饭,吃的是泡菜和辣酱。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来说,也不知是怎样的生活磨练,让他熟练地用三块火砖搭起的简易灶头,靠烧着烂木头柴火用铁锅闷出了恰到好处的米饭,食物的珍贵,让这样的一餐显得特别香甜。
黄维鉴正要刚扒了两口饭,筷子刚触摸到泡菜,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微胖的妇女出现在了楼梯口,看到黄维鉴正在吃饭,似乎挣扎了一下,还是走了上来。
“刘阿姨……”黄维鉴放下了碗筷,赶紧站了起来,口中的称呼显示,这也并不是他的家人。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赶紧吃饭,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胖阿姨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她似乎知道黄维鉴的情况,示意小少年赶紧乘着光亮吃饭。
黄维鉴却并没有依言坐下,“刘阿姨,房租的事儿……”
刘阿姨胖脸一红,“你这孩子,阿姨不是来催你的,我们看着你长大,谁不知道你的性子……只是你辛辛妹妹要交补习费,我实在是……”说是没有催促,但一席面话中都是我家有困难要用钱的意思,叫黄维鉴如何能坐的住?
“阿姨,我懂的,您等等!”黄维鉴推开铁皮屋的门,从床下翻出一叠毛票,有百元大钞,也有几毛钱的零钱,粗粗看去也有几百元,递到了刘阿姨手中。
“这些钱,都是你捡废品存的?”刘阿姨虽然是来催租,但此刻拿着这少年的血汗钱,感觉很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一叠毛票变得滚烫起来,让她不能将来时准备好的话语说出来。
黄维鉴露出腼腆的笑容:“是我捡废品存的……刘阿姨,您先拿着吧,还欠的部分,我会尽快还清的。”
刘阿姨也不好再说什么,连连叹气:“你这孩子,太苦,太倔了……其实你爷爷他……”
黄维鉴低下头:“爷爷说他很快会回来,他不会骗我的。”
想到这个小少年,与自己的女儿同岁,刘阿姨心肠软了一些,也不提黄维鉴爷爷的事情了,甚至连提醒他尽快筹房租的事情也忘记了,鼓励了他几句,自己下楼了。
看着刘阿姨消失在楼道口,黄维鉴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失踪几个月也就算了……交房租都没钱了,为什么还要在失踪前替我转学到这个小学。若不是学费死活不能退,也不至于困难到这地步。”
他口气中,不乏对“失踪爷爷”的埋怨,小少年自言自语了几句,最终将这些怨气都化作了食欲,恶狠狠将一小锅饭都吃完了,连一粒米都没有留下。
在天台的水龙头处清洗了碗筷,又收拾好没吃完的辣酱,黄维鉴坐在破板凳上发了一会儿呆。
米袋只剩下小小一团,就算光吃饭,也坚持不了几天。
为了不浪费学费,书是要读的……他也是要活的。黄维鉴忍不住低声说道:“哪里才能弄来一大笔钱呢?”
他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并不得法,摇头苦笑,最终还是拿起了捡垃圾用的蛇皮袋子,和一个火钳,锁好了一贫如洗的铁皮屋,蹭蹭蹭下了楼。
楼下刘阿姨家的窗户里传来一声惋惜:“那孩子又去捡垃圾了吧?一个人真是可怜……”
另一个男音不耐烦道:“这个年月谁不可怜?物价涨了多少,工资一毛都没涨,他可怜我们难道不可怜?要是再交不起房租……唔唔……”男音似乎被什么堵住,戛然而止。
但是走在楼梯间的黄维鉴,显然还是听见了后面的话。他捏住蛇皮口袋的手指不禁用力,最终决定今晚要多捡一点,再晚一点睡觉也没什么吧?
一只野猫从天台的那边跃过来,似乎闻见了残余的饭香,但是黄维鉴吃饭时太过小心,并没有剩余的饭粒可供它当零食,白跑了一趟让野猫很恼怒,使劲抓了破桌子一下,准备将黄维鉴随手放在桌上的帆布包叼走,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声响,惊得野猫顺着来时的路飞快跑了。
两个人影从对面的天台浮现出来,幸好此时已经天黑,不然这大变活人,真的要吓死人了。
偷看了同学的窘迫,让林洛冬很不好意思。原来黄维鉴家里条件这么不好,看样子似乎是孤儿……怪不得和以前的自己,那么像。
林洛冬突然觉得和那个提着蛇皮口袋出去的新同学多了几分亲近,虽然搞不懂姐姐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跟上来,林洛冬觉得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的。
“姐姐……”他轻声呼喊。
林洛然盯着那个帆布包,突然笑了:“真有意思……洛冬,你这个新同学,很不简单。”
是很不简单嘛,这么苦,却这么自强,要比以前的自己厉害的多。林洛冬觉得自己理解了姐姐的意思,哪知道林洛然却摸了摸他脑袋,牵着他正大光明下楼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