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隔三里互相对视,莫问注视着蚩尤的双眼,蚩尤也注视着莫问的双眼。
眼神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反应出一个人心中所想,对视是无形的较量,谁若气馁会瞬间自眼神上体现出來,因气馁而装出的愤怒,凶狠,猖狂根本就瞒不过对方,而自己也知道瞒不过对方,故此一旦气势落于下风,随后的动手就会失去必胜的信心。
莫问并沒有丝毫的伪装,眉头微皱,歪头侧目打量着蚩尤,眼神之中充满凝重和戒备,除此之外还有随时动手的锐气,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不轻视蚩尤,却也不会因为蚩尤威名之甚而畏惧于他。
蚩尤的眼神很是空洞,自其眼神之中看不到任何的情绪,这样的眼神通常出现在什么都不想的疯子脸上,但蚩尤不是疯子,他心里肯定在想什么,只不过无法自其眼神之中观察出來。
莫问心有不甘,努力的想要自蚩尤眼神之中看出他心中所想,若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就无法预测对方在动手之时会遵循怎样的原则,也无法揣度出对方会疯狂拼命还是会率先自保。
良久的注视之后,莫问终于有了细微的发现,蚩尤此时的眼神应该是一种凶狠到极致的眼神,凶狠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最浅薄的凶狠是咬牙切齿装出一番凶狠相,这种表情通常出现在街头无赖的脸上。凶狠的第二个阶段是情绪平和,说笑随意,动手之时却毫不留情,这种表情一般属于那些作恶多年的贼首或杀人无数的杀手。凶狠的第三个阶段就是蚩尤这种表情,空洞而深邃,这种表情通常属于那些身负血海深仇之人,报仇已经成了他们活着的唯一动力,为了报仇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推度出这一点,莫问心中压力稍减,蚩尤的仇恨是对炎黄二帝的仇恨,炎黄二帝已经归于虚无,蚩尤心中的仇恨自然而然的转嫁到了身为炎黄后裔的汉人身上,不杀光天下的汉人蚩尤是不会甘心的,通过这一点可以得出另外一个推断,那就是在沒有杀光天下汉人之前,蚩尤是不会轻易以身涉险的。
换言之,此番动手,蚩尤会先保自身安全。苦心推断出这一结果的意义在于万一到了危急时刻,可以使用玉石俱焚的招式或法术与蚩尤拼命,逼迫蚩尤先行自救,以此扳回劣势。
莫问心中所想,自然而然的自表情上体现了出來,世间并无喜怒不形于色之人,所谓喜怒不形于色乃是因为对方心太粗,太愚蠢,看不到那些极其细微的细节。
蚩尤嘴角上挑,脸上的表情与苦笑有几分相似,也有几分像嘲笑,除了这两种细微的情绪,莫问还自他的脸上看到了孤寂,这种孤寂不是佯装深沉,更不是为赋诗辞强说愁的造作,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來的不在乎和无所恋。
要理解蚩尤无形之中流露出的孤寂并不困难,蚩尤是上古时代的人,他的妻妾子女以及亲友早已经故去多年,人生的本质就是为了亲人朋友而活,沒有了亲人和朋友,地位再高也毫无生趣,能力再强也毫无意义。
就在此时,蚩尤侧身自坐骑背上下到地面,右手垂刀,侧目开口,“來战。”
莫问闻言挑眉看了蚩尤一眼,转而将视线转移到那只黄毛巨虎身上,此时可以通过黄毛巨虎的反应推断出蚩尤的一些情况,倘若黄毛巨虎离开此处,说明蚩尤对此战并无必胜信心,唯恐自己生出意外而事先将自己的坐骑放走。倘若黄毛巨虎躲到了安全之处,那就表明蚩尤对此战势在必得。
蚩尤见莫问看向巨虎,抬手挥刀将那巨虎的头颅斩了下來,转而面无表情的冲莫问摇了摇头。
莫问忽然之间想到一事,沉吟过后出言说道,“若是尊驾此时能够休战退兵,我们不会寻仇报复。”
蚩尤似乎沒想到莫问会说出这样一句话,闻言并不答话,眉头微皱,重新打量莫问。
“你得何人授意?”蚩尤侧目问道。
“早些年晋国大军讨伐苗疆,我曾设法保全苗族,若是尊驾此时退走,此事就此作罢。”莫问答非所问。
“何人授意于你?”蚩尤高声问道。
“天道承负,后生因果,时至今日尊驾所为已然了却前因,若是继续杀伐无度,天必诛之。”莫问正色说道。
蚩尤闻言面露惊讶,疑惑的看向莫问,“何出此言?”
莫问沒有立刻答话,世间之事各有不同,但归根结底都逃不过阴阳对错,功过是非。只要找到根源就有化解的可能。蚩尤冲汉人动手乃是源于仇恨,而他的仇恨与寻常的仇恨不同,他的仇恨源自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蛮荒祭坛的壁画上记录了当年的那场战事,黄帝与蚩尤打到最后是不分胜负的,战争末期仙人参与了战争,天下最终归于黄帝不是因为蚩尤无能,而是三清左右的结果。那祭坛石壁上刻画的三个模糊的巨人无疑三清祖师,其中两人倾向中土汉人,一个倾向蛮荒土人,正是这三人的态度决定了天下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