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来我们家里那三兄弟，和我爸是同父异母的兄长，他们那老娘还活着呢，不知道多恨我奶。他们家小孩常时辱骂我们，就是那老虔婆教唆的。”李纤云恨恨地说。

叶丛缘心想，好端端的正妻却被休了一样，怪不得人家恨的。

不过恨就恨了，教小孩子骂人算什么事？难怪当年那批人，都维护外婆居多，肯定是那老虔婆当年做过很多过分的事。

“你道我们家为什么人丁单薄，只有我爸和你妈？那是那老虔婆暗地里下药，害了我奶先头好几个孩子。有的没出生就没了，有的出生了叫她暗算了。我爷后来知道，拿着刀子要去砍她，不过被人阻止了。饶是如此，最后也砍了她一个手指头，叫她永远不许到奶奶这边来。”李纤云继续说。

叶丛缘听着，心想那老虔婆果然狠毒，竟然下这样的毒手！外公威武，就该这么上刀子！

想想旧时大家的恩怨，叶丛缘又觉得惊心动魄，原来以前还发生过这么多传奇的事啊。

看到叶丛缘的脸色，李纤云又说，“估计那个指头让她吓破了胆，听说这么多年来，就算爷爷去世了，她也不敢来找奶奶的麻烦。不过也够讨厌的，教小孩子来骂我们。”

叶丛缘原本觉得那个老太太可怜，听到这里也没了同情心理。有本事拿刀子去跟土匪外公拼啊，欺负外婆算什么，这么多年，都快入土了，还教小孩子骂人。

“她多大年纪了？活不了多少年了吧？”叶丛缘问。

李纤云点点头。“年龄很大了，估计也就是这几年了。阴毒的死老太婆，早死早超生。”

叶丛缘眼珠子转了转，笑起来，“她肯定疼爱后代的，那个什么李小宝叫念歌打了，她看了心疼。估计还要早点超生。”

“哈哈。你真坏！”李纤云想到那场景笑起来。

这么多年来，两家一对上，他们总挨骂。所以李纤云对那家人，尤其是那个老太太，恨到了极点。

叶丛缘皱了皱眉，“也不是我坏。是那个老太婆坏，她坏事做尽。就该要有报应。”

这时002鄙夷地说，“你傻了吧？还相信报应？真好汉，就去弄死她，等什么报应那是傻子的行为。”

叶丛缘假装听不到。心中对002的评价又降了一个等级，这货肯定是杀人不眨眼、穷凶极恶的人物，竟然引诱她去杀人。

“你听到没有？”002得不到叶丛缘的回答。顿时恼了，“你这个卑微的人类。竟然敢蔑视我？”

叶丛缘翻白眼，我今天都不知道蔑视了你多少遍了，有本事出来单挑。

“你翻什么白眼？翻得这么与众不同，早不见你对着那家人翻。”李纤云看着叶丛缘，翻着白眼说。

叶丛缘连忙回神，“我翻了啊，翻给在门口几个泼妇看了，还骂了她们。你这白眼也不错，下次我们一起翻给他们看。”

“你敢骂她们？”李纤云大吃一惊，脸上带上了点敬意，“那三个老泼妇，吵架可厉害了，这邻近都没人敢惹的。”

叶丛缘得意起来，“她们又矮又胖，穿的衣服厚，又没有腰身，满口脏话，跟吃了垃圾一样，我就骂她们是垃圾桶。”

“你厉害！下次见了继续骂……我也和你一起骂，她们每次见了我妈，都骂我妈一顿的，我们要报仇！”李纤云笑起来，脸上神色很是痛快。

叶丛缘想了想，问，“那后来外婆找到家人了吗？”

“找不到了，听说文|革的时候，外婆的家人去了香港，外婆那个未婚夫一家，则去了美国。”李纤云说。

叶丛缘叹口气，难怪外婆刚才那么难受，从此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就孤零零地在世上。

“咦，外婆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外公是土|匪，那文|革的时候岂不是很惨？”叶丛缘又问，她最近看历史书，知道那个时代。

李纤云摇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听说也没有很惨吧……爷爷当年做土|匪的时候立过功，我们这里又偏僻，很多人也受过爷爷奶奶的帮助，批斗时没有很过分……”

说到这里，李纤云咬牙切齿起来，“不过我听说啊，那个老虔婆娘家是财主，她也要被批斗的，不过都被爷爷一力承担了。听说爷爷原本可以没事的，但是奶奶的背景，还有老虔婆的背景，还有被他带上山那些兄弟的背景，都被爷爷一个人扛了。”

叶丛缘听得惊讶不已，那外公倒也算个好汉。难怪刚才李念远提起来，语气带着崇拜。

“那你见过外公吗？”叶丛缘问。

李纤云摇摇头，“我没见过，就连我妈和你妈都没见过。听说你妈是什么遗腹子，出生前两个月，爷爷就过世了。”

叶丛缘听着觉得有些可惜，外公那样的人，这么有担当，可惜不能见上一面。

“我跟你说啊，村里老人都说，爷爷原本立有功，是可以做干部的。不过因为帮忙顶罪，那干部位置就让出去了，这也是为什么爷爷在文|革中没有太惨的缘故。”

这一点叶丛缘不大相信，这功过怎么可以相抵呢？尤其是外公以前是土|匪，应该很受猜忌才是。

“行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提了也没用。不过你知道了，以后瞧见老虔婆那一家人，记得要大声骂。”李纤云伸伸懒腰，对叶丛缘说。

叶丛缘说，“他们不骂我们，我也不会骂他们。他们骂我们，我就加倍反击。走，回去帮忙做饭……”

两个人回到屋里，见舅母正沉着脸炒菜，舅舅烧火。而外婆，叶丛缘进了客厅，才看见外婆坐在长沙发上擦眼泪。她手中拿着几张照片。

难道是那个土|匪外公的照片？

叶丛缘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坐在外婆身边，伸长脖子去看外婆手中的黑白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张新人合照，照片中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年轻的外婆，外婆旁边站着的，是荷尔蒙几乎要冲破相片溢出来的笑得很傻的男人。应该就是外公了。

“外婆。这是你和外公的结婚照吗？”叶丛缘将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忍不住问。

外婆将手中的照片递给叶丛缘看，口中却说。“呸，什么结婚照。李大盗早就有明媒正娶的老婆了，我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我那无缘的未婚夫。比李大盗好不知多少倍……”

外婆说着，语气却充满了惆怅和怀念。

叶丛缘拿着照片。不知道她是怀念土匪外公还是那个书香门第出身的无缘的未婚夫。

她低头去看照片，见都是黑白照片。看上面的日期，很久远了，但是照片保存得很好。最后一张。年纪有些大了的外公和外婆在照相馆的合照，这时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叶丛缘突然明白了，外婆怀念的。应该是土匪外公。

毕竟在家人远去之后，和她相濡以沫一辈子。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的，是土|匪出身的外公。

“外公长得很有男人气概啊，可惜舅舅不像外公。”叶丛缘低头看着照片说。

外婆侧过脑袋和叶丛缘一起看照片，说，“也有跟他很像的，可惜养不活。”声音里有些颤抖，有些痛苦。

叶丛缘心里猜测，外婆说的，也许就是被那个老虔婆害死了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