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去不多时,和秀秀一起端来膳食,苏浅靠在椅子上,抬着酸痛的胳膊,勉强吃了些饭菜,便搁下了筷子,朝着阮烟雨招招手,“过来,我们说说话。”
她要说的,无非是清泽和扶光。数月不见,她想她们想得寝食难安,却因诸多事务缠身,连想一想都是奢侈,只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的想她们。
阮烟雨晓得她心里的苦,这样的时候,并不和她作对了,她坐到她身边来,和她说清泽与扶光的近况:“都已经会喊爹爹娘亲了,也都长高了,长胖了,扶着小椅子能站得稳当了。两个孩子漂亮的不得了,戎州城任谁见了都喜欢得不得了。扶光的模样像皇上,清泽的眉眼却更像你一些。不过,你要是还不出现,两个孩子怕是要把你和皇上忘光了。”
苏浅满眼的泪光,傻笑:“我还好,毕竟离开的时候,已经四个月大了,她们的爹离开时她们才不到一个月大,九颍河匆匆一面,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她们估计对他这个爹都没什么印象呢。”
一段话落,踩着尾音而来的人脚步顿在门口,额角一串黑线。
阮烟雨同月隐秀秀急忙见礼:“参见皇上。”
一句话惊醒座椅上的苏浅,猛地弹了起来:“呃,上官陌。”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你亲自接生的孩子,她们怎么会不记得你呢?嘿嘿。”此番话说了还不如不说,门口的人连眼眸都黑了。
亲自接生,那是多么黑暗的一段历史。
阮烟雨月隐秀秀三人低着头,忧心忡忡地咬着翘起的嘴角,狠命往下压。
上官陌步履轻缓地走进来,声音亦是轻缓:“扶光和清泽大约也想你了,你收拾一下,明日就回戎州吧。”
阮烟雨三人齐齐都抬起头来,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诧。这还伤着呢,这小身板,能上路?能受得住旅途颠簸?
苏浅却是含笑点点头,柔声道:“嗯,听你的。”
这里的战场,是男人们的,和她已没有什么关系。
“我在戎州等你去接我。”她又道。
上官陌淡淡点头,道:“嗯。不会让你等太久的。”顿了一顿,他眸光直视着她,道:“楚渊在外面,想要见你。我还有事要忙,先出去一下。”
有事忙是真,但也不至于忙到连坐下喝杯水的时间也没有,苏浅晓得他是故意躲出去,给她和楚渊说话的空间。
有些话,也是到了该说明白的时候了。
苏浅点点头:“好。”
上官陌温柔地注视她片刻,转身出了门。
苏浅朝阮烟雨几人摆摆手,道:“你们也先出去吧。”
几人出门,恰好楚渊进来,诸女略略一礼,看了楚渊一眼,离开了此地。
“表哥。”苏浅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坐吧。”
楚渊一身紫衣,依旧是风采卓然,在她旁边默然坐了,瞧着她,道:“我不过是来瞧瞧你的伤。好些没?”
苏浅笑笑,“劳表哥记挂,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悉心养着,别太马虎自己的身体。”
苏浅心里一暖。眼前的楚渊,贴心得就像哥哥一般。
“嗯。”她点点头。
楚渊默默坐着,却是没了下文。苏浅瞧着楚渊,一时也没有话。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半晌,还是苏浅先打破了沉寂:“有一件事,一直也没有时机和表哥说。昔年在戎州城,幸而有大舅舅相赠的凤凰玉佩,浅浅才逃过一死,我晓得,凤凰玉佩上虽承载上官陌的一句承诺,但也是表哥从中周全,大舅舅才给了我,救命之恩,今日谢过表哥。”
楚渊浅淡一笑,“若论这个,怕也论不清了。先父病危之时,是浅浅拼了一命为他续命五个月。楚国一片混乱之时,也幸亏有浅浅在,助表哥清叛逆、稳朝局,才使楚国不至于陷于动荡。”
苏浅也是淡然一笑:“搭把手而已,以表哥的才干,不过区区叛逆,尚不至于手忙脚乱。表哥说的是,咱们之间,论那些恩与怨,是论不清了。表哥,我倒是有句话想问问你,倘或赢了江山,那也没什么了,但倘或是输了呢?表哥打算何去何从?”
她问的真是直白。
楚渊无语地望着她,半晌,反问道:“如果上官陌输了,浅浅,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