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阳一噎,说不上话来了。
院子里飘来一阵饭菜味。焦糊的饭菜味。不仅如此,苏浅寝殿旁的小厨房里还冒出了滚滚浓烟,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浓烟似一团魅影,翻滚的姿态有些骇人。
苏浅正把目光往小厨房方向张望间,一个黑影自浓烟中翻滚而出,迅疾无比,狼狈无比。苏浅嘴巴合不上,喃喃道:“我的娘哎,这是怎么着了?苏启阳,依你看,那个黑影是冥国少皇上官皓月吗?”
苏启阳冷笑着哼了一句:“貌似。”
“他那样急匆匆先我们而回,难道是因为饿惨了回来做饭吃?秀秀这个时间早该醒过来了,哪里就劳他亲自动手了?”
苏浅喃喃。
“不尽然。你看他手上还有个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果见他手上是握着一个人的,看身型,应是个身量纤巧的女子。合着太子府如今的现况想,这个女子是谁,已呼之欲出。
苏浅叹了一声,“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连个饭也不会做。”她瞥了一眼苏启阳,“看样子,想吃顿像样的晚餐已经不大容易。苏启阳,能不能让我去大厨房做点能糊口的饭菜吃?”
苏启阳没言语,苏浅便道:“看样子你是不愿意和我一起下厨房。罢,大家一起饿着吧。”
苏启阳沉默了一瞬,开口:“走吧。”
他迈步往前走,方向并不是厨房。
苏浅看了看方向,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方向不是厨房,是地牢。
“终于觉得胳膊酸了要把我关去地牢了?苏启阳,皇宫的天牢关不住我,太子府的地牢就能关得住我了?你不怕我逃了?”
苏启阳笑了一声。
“我不怕。你若想逃,我无论用什么样的法子也困不住你。你若不想逃,就算我不拿剑指着你,不把你囚禁在牢笼里,你一样不会逃。”
苏浅哼笑了一声,道:“苏启阳,你实在是抬举我了。你这样拿剑指着我,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难逃你的魔爪。”
半晌,终于到了地牢口,苏浅望着熟悉的地牢,仰天一叹,“上官陌算无遗漏,不晓得有没有算到,他当初建这座地牢,最终关的人却是我呢?真是何等的讽刺。”
她一脚踢开地牢厚重的锈铁盖子,一股浓重的潮湿腐臭味直冲口鼻,苏浅秀眉紧蹙,往后踉跄了一小步。
苏启阳淡淡望着她。曾经鲜血枯骨堆里走出来也不蹙一蹙眉的女子,如今见着环境稍微恶劣些的地牢便这样受不住,果然是被上官陌养得矫情了。
苏浅瞥着他横在她脖子里的剑,幽幽道:“苏启阳,地牢口虽不是只容得下一人下去,但你这剑也是嫌太长。”
言下之意要他拿开他的剑。
苏启阳拿开了剑,但同一时刻已将苏浅挟持在臂弯里,一探身,跳下了地牢。
地牢挺深,甫一落地,便被地牢里的黑暗潮湿团团包裹。
苏浅从袖子里摸出个火折子,打着了,寻着地牢里的灯烛,点亮了,借着摇曳的火光打量地牢。
地牢的地上坑坑洼洼汪着泥水,泥水里时而窜过肥硕的地鼠,间或盘踞着条红花大蛇。墙壁是处挂着灰色的蛛网,硕大的灰黄相间的蜘蛛盘踞在蛛网的中央,人来了,也不惊慌,依然吐着黏黏的蛛丝织网。
还是在上官陌被蛊毒缠身的时候来过这个地牢,那时是囚禁的上官闲。但那时的地牢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又脏又潮。
上官陌不在的这几年,地牢无人看管完全废弃了。
苏浅最怕的便是这些软体的东西,譬如蛇,譬如蜘蛛。她身体颤抖,声音也跟着颤抖,“苏启阳,打个商量,能不能不要关在这里?我向你保证,即使上去,我也绝对不逃走。”
“怕了?不能。”
苏启阳不容商量的口吻,挟着苏浅一路往深处走,在最后一间牢房停了下来,将苏浅往里一推,咔嚓,锁了牢房门。
是上官闲曾经住过的牢房。
只是比那时更不如了。地上盘踞着一条红花大蛇,虽是无毒的种类,苏浅还是吓得跳了起来,掌风挟着七分内力朝着大蛇打去,大蛇一阵扭曲,片刻后便一动不动了。
苏启阳看了一眼,没言语,转身走了。
苏浅望着苏启阳离去的背影,也没有再言语。
一刻之后,地牢迎来了第二位“贵宾”,上官皓月。
苏启阳冷冷道:“有他陪你,你就不必害怕了。”
苏浅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一动没动。见上官皓月来,也不过是掀了掀眼皮,没言语。
上官皓月被关入隔壁的牢房里,苏启阳刚要落锁,苏浅道:“把他和我关在一起吧。也好一起下个棋什么的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