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钱邦芑、广安知州李时开、守备陈应宗等人摆驾来到千卫所。
千卫所位于竹山寨,虽然年久失修,但远远看过去千卫所仍然显得颇为雄伟,一路之上道路上都铺上青石,仪门足足有五六丈高,可以六辆马车同时经过。
在明朝,地方施行两种体制,一种就是地方政府,另一种就是卫所制度,就像前世新疆建设兵团,云南建设兵团一样,卫所不但管军,而且管理卫所里面的人员、土地,完全是一个独立王国。
远远的,千户所千总柳同春带着一干世袭的百总站在仪门之外恭候大家光临,钱邦芑从轿子里面走出,也不搭理众人,来到千户所大堂坐下,柳同春带着一干人等打拱问安。
钱邦芑鼻子冷哼,瞪着众人道:“当年洪武爷设立卫所制度,就是为了保证地方安宁,但你们广安千户所可好,流寇入川,四川巡抚陈士奇调兵命令置若罔闻。
****利率部攻打广州州,你们广安千户所也没有任何抵抗,基本上望风而逃,柳千总,你可知罪?”
柳同春鼻子冷哼数声,摇头道:“大人在地方上为官多年,更是朝廷御史,当知道卫所情况亦。自正德年间卫所制度就逐步衰败,到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亦。
高祖爷在四川共设立十几个卫,这次流寇入侵,又有几人起兵反对呢?”
守备陈应宗面露怒色摇头道:“如此说来,这卫所制度早已经衰败,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世袭这广安千户所千户之职呢?”
一提到广安千户所千户,柳同春气势上来了,向北拱了拱手说道:“这是我祖上的福荫,想当年我高祖跟随高祖爷南征北战,因为战功世袭广安千户所千户。
老夫也是没有办法,被万历爷世袭这千户职务,怎么,你们看不顺眼吗?”
陈应宗手按刀柄,紧紧盯住柳同春的眼睛道:“当年高祖让尔等世袭卫所军官,就是希望不花朝廷一文钱,替朝廷养百万雄师。
当日高祖按照一丁三十亩田地的方式将土地拨付给尔等,现在你们既然不能为朝廷豢养jūn_duì,那么就将当日高祖爷赐给的土地交回来,朝廷即然而然的会找到愿意平定逆寇,鞑子的忠义之士。”
柳同春暗自心惊,下面的百总一个个坐卧不住了,当日建立广安千户所朝廷是有赐予3万亩良田,但经过数代经营,再加上军户逃亡,这些田地现在都归大家名下,若是就这样将田地叫出来,那比杀自己还要难受。
一个百总嚷道:“这,这土地是高祖所赐,你一个守备居然敢收回高祖所赐土地,难道反了?”
众人跟随吆喝不已,陈应宗右手紧按刀柄,怒视众人道:“本守备再问一次,将你们贪墨的土地叫不叫出来?”
而听到风声,周围七乡八里的佃农早已经闻风而动,大家扶老携幼的跑过来,有看热闹的,有听信谣言想要保护自己耕种土地的。
看到周围人越聚越多,柳同春来了兴致,高声吆喝着:“各位乡亲,广安卫所土地乃高祖所赐,这几个不知道那里来的人居然想将朝廷赐予我们的土地收回去,大家说好不好?”
自己好好耕种的土地就这样被别人收回去,虽然以军户名义耕种的土地租税比佃农少一点,但就这样被收回去,任谁也不会答允。
众人群情激昂,一些人举着兵器,更多人高举手中锄头、钢钎,高声吆喝着,坚决不应允。
陈应宗高举双手,示意众人安静,但大家怎么本来就是来捣乱的,怎么会听?
大家彼此之间高声吆喝,声音一个接一个,此起彼伏。
从一个护卫手里接过简易喇叭,陈应宗放在嘴上,大声说道:”各位军户,本官不管大家祖祖辈辈是不是军户,但按照大明规制,你们现在都是军户。
现在流寇横行,后金也杀到汉中,你们既然是军户,那本官将按照大明的规制,从里面中间抽出500男丁当兵,另外500男丁需要支付这500当兵男丁的军饷,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一听简直炸了锅,大家贪小便宜耕种卫所土地,主要是相对外面的普通农地,卫所土地地租要便宜一点。
现在听到要一半男丁当兵,一半留守的要帮忙养其他人的妻儿。
由于卫所兵与募兵不一样,卫所兵是战时由卫所提供粮饷,而不像募兵那样,一个个有军饷,战死之后也没有什么补偿。
大家一个个叫苦连天,很多人连番哭泣,自己不过是普通庄稼人,平时也根本没有训练,现在让大家上战场送死,而且如同过去卫所兵那样,不论如何也不愿意啊。
看大家吵成一通,陈应宗指着人群中几个年老体衰的要求马上参军,这几个人吓得慌忙跪倒在地上,口口声声自己只不过是流民,现在租种千总的地皮而已。
相比普通地主土地,军屯土地肥沃,土地集中,收成有保证,但大家付出的一点也不比租种少,按照定租方式向千总缴纳土地,每亩每年足足有一担粮食。
根据个人情况不同,陈应宗让大家分开站,如此原本军户的不过1成左右,另有2成因为犯事被充军的,而绝大多数不过是租种千总、百总田地的普通佃农而已。
广安千户所千总柳同春脸色惨白,摇头道:“大人,从洪武年间广安千户所建立以来,这军户逃难甚多,全国皆然,我家祖辈为了维护这千户所也是殚尽竭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