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经吩咐吴奎将厚元殿收拾好,今晚你便宿在宫里吧。”皇帝道。
顾衡沉默了片刻,才拱手谢恩,“是,父皇。”
“好了,说说此次沣州一行的收获吧。”皇帝靠进大椅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后望着顾衡道,“除了买到马之外,北漠那几个部族的事解决了?”
顾衡勾了勾嘴角,沉声道:“回父皇,儿臣此次将北漠五个较大的部族都走过了,与部族首领也做了长谈。正如父皇所预料的那样,那些蛮人都各怀心思,乌突利王想将北漠大部族结成联盟的想法恐怕一两年之内不会实现!”
“希望如此吧。”皇帝轻哼地道,“过去没太在意的边境小小蛮族,竟在两三年内有了这样大的变化,实在是令朕不安啊。你可查出是何人给乌突王出的北漠部族联盟这个主意?”
“回父皇,儿臣怀疑是乌突利王的大王妃严氏出的这个主意。”顾衡面色凝重地道,“这个严氏的父亲是先帝在位时庚政案中被治罪的官员之一!严家被抄后,他们一家十三口被充为官奴,流放到沣州锦西煤山。在一次匪患时,严氏是被匪人掳走的人员之一。后不知经历如何,她竟辗转成为乌突利大王妃!”
听到这里,皇帝挑了挑眉,略带兴味地道:“一个官婢啊……以为离开了我们大荣、在异族蛮邦当了什么王妃,就可以昂头一雪前耻了?呵呵,乌突利王也不是什么英雄嘛!将我们大荣的官婢封为大王妃,还对其言听计从!”
顾衡回想起严氏与乌突利王并肩而坐,与自己侃侃而谈的样子,只觉得那严氏并不是个简单的女子!起码她能想到团结北漠各部族力量这一点,就非常的厉害!非常的有政治头脑!
皇帝又问顾衡一些关于北漠其他部族的事,父子二人就北漠局势聊了一个时辰之久!
听完顾衡的禀报,皇帝的表情越发凝重。
“蛮人虽然有其头脑简单和不团结的一面,但他们也很狡猾!”皇帝沉思了一会儿后道,“利益当前时,没准儿他们还真的会结成联盟!但在分肉的时候可能又会互撕得头破血流!他们的联盟关系只会是临时的、岌岌可危随时能散伙的联盟!”
“儿臣也这么认为。”顾衡赞同地道,“所以,儿臣觉得为了防患于未然,应该加强沣州的兵力。”
说到沣州的兵力,皇帝就想到应国公那位老友,不由得神情放松地笑问道:“应国公可还好?他那个最小的儿子也该是能跑能跳的年纪了吧?”
说到郑文玦,顾衡对自己的爹就有点儿微词了!但作儿子的不能指摘父亲的不是,只得隐下心中的反感大概的说了一下简氏和郑文玦的事,隐下了简氏自杀的插曲,只说简氏是病亡。
“什么?简氏死了?”皇帝皱起眉头。
“正是。”顾衡语气淡淡地道,“应国公夫妇托儿臣与段氏将庶子郑文玦带回京中,交由应国公府的太夫人教养,并记入族谱。”
皇帝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只是叹了口气道:“简氏的死讯,明日散朝后由你亲自去承恩公府报下丧吧。简文植与你交好,想必从你口中得知简氏病亡的消息,还能相信。”
顾衡皱眉,“文植他与简氏……”
简文植是承恩公府大房嫡次子、府中兄弟行三,简氏也出身承恩公府大房,但为庶出!承恩公府大房嫡庶子女众多,他们二人姐弟感情能深到哪里去!
皇帝笑了笑道:“啊,对了。你并不知道简文植是出生就记在承恩公夫人名下的庶子,他与那个简氏是同一生母。”
“……”顾衡暗暗一惊。
夜已深,皇帝也有些累了,所以并未注意到顾衡若有所思的表情。
重要的事已经说完,剩下一些不重要的明日再说也不迟,皇帝便命顾衡下去休息了。
顾衡本还想再说说太子的事,但看皇帝神情疲倦的样子,便忍下来拱手告退。
走出乾清宫的书房,由吴奎亲自引领着往厚元殿去,顾衡仰头望了望繁星闪烁的夜空。
在沣城等下次大集的时候,他和段玉苒有几次入夜后坐在院中喝茶、吃点心的赏月、赏星空。那时候段玉苒就命仆婢熄了院中的灯火,她说地上的灯火太明亮,反而看不清星空了。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入睡了吧?希望腹中的孩子不要太调皮的踢醒了她。因为有几次夜里段玉苒已经睡着了,可他轻覆在她腹部的大手却能感觉到腹中孩子在伸胳膊踢腿!想想都觉得奇妙!
可顾衡这一次却猜错了!
顾衡抵京前六日晚,段玉苒被塔格兹人掳了去!
那场混战中,自己这方的人到底伤亡如何,段玉苒并不清楚!她只记得马车突然动起来,而且颠簸剧烈!自己被刘嬷嬷和碧珠紧紧的护着,心中不免也惊慌起来。
后来,车帘子被扯下来,两张呲着大黄牙、胡子蓬乱、戴着大耳饰的异族男子出现在眼前!
还不等段玉苒她们发出惊叫声,两个异族男人就伸手揪出刘嬷嬷和碧珠甩出车去,又丢了一个人进来!
段玉苒下意识的避开被丢进来的那个人,等马车再次动起来,她才发现赶车的人是那两个异族男子,而身边被捆成人粽的正是乌突利公主古丽兰!
塔格兹人用很快的速度往荒地方向移动,段玉苒猜他们可能是想绕开沣城回到北漠!同时也避开大荣的士兵和官兵!
自己这边的人并不少,自己却成了俘虏,这就使得段玉苒开始担心何大人及其他随行之人、还有玦哥儿、金桔等人了!
塔格兹人跑了不知道多久,天色彻底黑下来、已经看不清四周的时候才停下来。
段玉苒在马车奔驰时将所有的垫子都扯到自己身下和周围垫着,一只手抚住肚子、一只手紧紧抓着车顶悬着的吊环!
多亏她没嫌弃马车曾拉过受伤的依鲁,只让仆婢用艾草水涮洗了一遍、车内的垫子、毯子全部撤换,车子还继续留用!若是按着碧珠的意思换辆马车,恐怕就不会有原来这些她发明的内装饰物了!
有了这些安全小措施,段玉苒并没有被颠得感觉不适,反倒是被绑着的古丽兰身上和周围没有任何挡护,在车里颠得不轻!段玉苒自顾不暇,也没去管她!
马车停下来后,段玉苒暗暗长吐一口气,谨慎地盯着已经没了遮挡的马车门处。
赶车的塔格兹人跳下马车,并没有理会车内的两个女人。
就在段玉苒觉得奇怪时,一个塔格兹人举着火把走过来朝车内用生硬的大荣话喊道:“女人,下来!”
段玉苒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做个听话的人质。
摸索着来到车门处,段玉苒借着火把的光亮大概看清了周围。好像是在一个树林子里?
做脚踏的凳子就放在车夫的座位下,段玉苒自给自足的拿出凳子扔到马车下……倒了!她尴尬地看着翻倒的凳子。
那个举火把的塔格兹人看段玉苒拿凳子时就警戒地按住腰刀,当她把凳子扔下马车时还唬的跳开!后来看凳子扔得并不远,怪异地倒在地上时,一脸莫名其妙的瞪着这个大荣女人!
段玉苒指了指凳子,又比了比自己的肚子,用大荣话对那个塔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