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身前三四米处,他感觉是棵树的那儿明明坐着的是一个人,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快六十模样的老头,笑眯眯的盯着他。
“大爷,我还以为是……是棵树……”沈庞忍不住出声,但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妥,老头儿坐在那儿并不显高,估计站起来也就一米六几的身材,怎么可能会把他看成是棵“树”?
老头儿却饶有味道的说:“小朋友,这么说你是把我‘看’成了一棵树?”
沈庞见老头儿也没怪他的意思,讪讪的笑了笑说:“只是感觉,感觉有时候是会错的!”
“是这感觉就对了!”老头儿点点头道,“小朋友看起来像是患了病吧?”
沈庞又是苦笑起来,老头的话其实就是很明显了,估计是不想刺激他,索性坦坦荡荡的回答:“是,脑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的命了!”
老头儿瞧他这副表情,意味深长的道:“看你小小年纪倒是看得开啊!”
沈庞叹道:“想得开又如何?想不开又如何?想不开我也没本事挽救得了这条命,想想古往今来,恒河如沙,多少帝王将相,多少英雄美女,多少富商大贾,比起他们来我又算得了什么?还都不是短短几十年便成了一堆黄土泥沙?人一辈子终究是要死的,只不过是迟与早罢了,我只是不忍不舍父母的牵挂,没了我,恐怕他们也就没了生活的意义,我担心的是这个!”
沈庞说这个话其实是有深意的,“生活的意义”与“生存的意义”一字之差,意义却大不同,他是父母的全部,没了他,父母就跟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完全没有了生活的意义,他的父母大概不会说儿子死了他们也不活了,生存只是活着,生活才是意义,儿子活着才是生活,是他们的幸福乐趣,儿子如果死了,那他们的幸福乐趣也一并烟消云散,剩下的大概也就是苟延残喘的躯体而已。
老头儿盯着他有些笑谑的说:“你这话老气横秋的不像个少年娃儿说的,倒像是我这个老头子说的,有些意思!”
停了停老头儿又问他:“你不在病房里呆着跑来这林子里干什么?”
沈庞沉吟了一下才回答:“我刚才在顶楼上好像听到有人‘喝’了一声,让我想起了父母,老师,同学,等等杂念丛生,声音感觉好像是这边儿传过去的,所以下来看看,也就当散个步……”
老头儿有点意味深长的道:“顶楼很高啊,跳下来怕是会摔成一堆肉泥!”
沈庞听老头儿这么一说,心念一动,盯着他问:“大爷,先前是你叫的吧?”
“是我么?”老头不置可否,望着沈庞说,“你既‘看’到树,又‘听’到喝,倒是有些灵性,你我偶遇也算是有些机缘,也罢,我给你个东西你看看,有感觉的话就会再见面!”
老头儿说话间手一翻,手指间就多了一张纸条,递给了沈庞。
沈庞有些好笑,老头儿说话行事倒是有些小说中“江湖人”的搞头,或许是在园区里练太极八卦的健身老头儿吧。
太阳落山了,纸条上的字看不清楚了,抬头时,那老头儿也不知道钻进那条林巷里不见踪影了,老归老,动作却不慢。
乘电梯刚从十二楼口出来,母亲就窜上来紧紧搂住了他有些哽咽的说:“小庞,你去哪儿了?把妈吓到了……”
沈庞知道他妈就是怕他想不开去寻了短见,笑着安慰她:“在病房里呆闷了,我去楼下公园区那边散步了!”
沈母退了一步,瞧着儿子的脸,好一阵子才移开眼光,她在儿子脸上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表情。
父亲也回来了,坐在床沿边呆呆出神,直到沈庞mǔ_zǐ两进来才受惊似的跳起来让开,要扶沈庞躺到床上。
沈庞笑道:“爸,我没那么弱,都饿了吧?我闻到香味了,是妈买回来的粥吗?爸,妈,都吃一点!”
沈母赶紧儿就张罗着一次性的碗筷盛粥,沈庞说是一家人都吃,但又忧又疲心力憔悴的父母哪里吃得下?
而沈庞自己也是病体怏怏吃不了什么,但不想父母跟着挨饿,所以装着很香的往肚里塞了半碗粥,直到实在吃不下才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