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敬上
民国九年十一月四日
道歉信的刊出,舆论的导向很快转向政治倾轧,有人纷纷传言这则刘府丑闻实际上是顾部长的政敌为拉他下马而恶意诽谤,真实的情况是有人眼红顾儒林沉寂多年竟一朝扶摇直上,不甘心才使的拌子,为的就是让他自顾不暇坐不稳教育部长的位置。一时之间,刚刚还对此事嗤之以鼻的群众立即对受害人顾部长同情起来,众人唏嘘不已,像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般纷纷替新任长官鸣起了不平,道歉信加上沸腾的民情,震慑力足够摧毁一切阴谋。
当然这不过是说辞,事实究竟如何,恐怕没有比我们自己更明白的。眼下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消息已经外漏,这样瞒得一时又能怎样呢?谁能保证得了不会有其他人跳出来继续作怪?我们四人的事还没完,也完不了。
留声机里优美的华尔兹还在继续,女人们穿了长长的西式舞裙,丝质手套长过肘际,由男士带领着随一对新人在绿草地上共舞。也有穿着旗袍站在自助桌前就餐的女士,端着高脚杯一边品味法国红酒的干涩醇香,一边欣赏新式婚礼的浪漫热情。
民国九年十一月九日,农历庚申年九月二十九,诸事皆宜、不避凶忌。海朱和世舫的婚礼如约举行,而我的家人也暂时放下家中琐事,集体来到了英菲尔曼教堂参加家里第一个新派婚礼。避去了古礼的繁琐冗长,海朱和世舫的婚礼更像一场正式的庄园集会,几百人在绿草如茵环境幽雅的英菲尔庄园共同庆祝一对新式男女的结合,无疑让人心生感动。
长长的白色长桌上放着整台雪亮的香槟酒杯,穿着白色衬衫打着红色领结的侍应生们用银盘子托着红酒,果汁,在草坪间穿来穿去。不时有人停下舞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眼又急急回到舞池跟着调子继续旋转。
姐姐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绣玉兰花的斜襟旗袍,此时正陪着母亲和舅母在远处谈话,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毫不在意别人看来的眼光。相反母亲就有些拘谨,家里接连出事,母亲强绷的神经不过是勉强应付今日的出席罢了,自阿哥早夭后,她的身体最受不得刺激,然而……
想到这里,我握着银勺的右手不由紧了又紧,一个不小心,盘里的夹心饼干“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一个温润的男声在此时响起:
“好好的饼干和你有仇吗?干嘛把人家捏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