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对峙还在继续,直到有人在车壁上轻敲了几下,低低告知:“公子,向氏的人怕是要到了。”
“……阿颜,不痛么?”袁凛轻抚着她的侧脸,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了无生气的眸子,“何必用自己的身体赌气?”
朱颜转眸,满不在乎地笑笑,这具身子她早已不在意了,“也并非赌气,是我累你们到此……”
她要为袁凛做成一件事,便是杀了自己,好让他不再为难,不再分心,至于为自己做成的那件事……看到他方才那么失态,朱颜知道她想做的已经做成。
这一世,他会因她而心痛,这很好。
“既然永无他们已到了,我……我们该别过了。”朱颜若无其事地抽回手,眸子瞥过深埋在合谷处的针尾,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告辞。”
朱颜说完后,解下身上的斗篷交还他,发丝拂回鬓边,一双憔悴的眸子含着一抹浅淡与释然的笑意,希望这一回,她可以不必再为这些事情难过。
“阿颜。”袁凛一直默然看着她,忽然在她即将挑开车帘时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回身边,低低叹息,“你若决意……我动手。”
朱颜身子僵了一下,噩梦中呼吸骤紧的感受让她几乎脱口拒绝,但她只是动了动唇,情绪稳定后,又似释然,又似悲哀地笑了一下,“也好,能死在你手中……也很好。”
三转轮回,命数使然,除此以外,她还能说什么呢?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外间依然下着雨,但只有细丝般。不复方才的滂沱之势,这雨丝织成一痕网格疏松的薄纱,已不需再打伞。
永无他们还没有寻来,周围的人亦是黑色劲服,与向氏的装束很像,不过朱颜记得其中几人的模样,似乎是神医手下的。再扫一眼。她发觉关河并不在此处。
朱颜的第一反应就是关河前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不过……今日她这枚棋子一旦提去,其他地方就该迎刃而解,固然她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谜底。但也只好带着这样的憾然去寻她的解脱了。
袁凛也将周围的人缓缓看了一遍,他自然知道这些人中还有着袁牧派来的人,因此不能再拖延,沉声唤朱颜。“阿颜,闭上眼……不会很久的。”
朱颜收回乱晃的目光。瞥见他袖底蕴着一点折射的光亮,不知袖着什么锐物,心缓缓沉下去,其实就算她没有决意自尽。袁凛今夜也不会让她活着离开吧?
朱颜伸手握住他微颤的手,也触到了被他握在手中的尖锐物件,走近了几步。看着他低声呢喃,“我怕痛的……”
这样的神情。一如当初她躲开药,笑称“怕苦”,抵死不愿喝。
“……阿颜连死都不怕,还怕痛么?”袁凛怅然看向她,略微用力挣脱了她的手,手中握着的银蝶簪再次跌落在地上,抬手掠过她被雨打湿的鬓发,“不会痛的……有些难受,且忍忍。”
朱颜阖起眸子,感到他的手缓缓扣上自己脖颈,还有周围骤然的一静。
虽然本就无人说话,但现在真是静得可怕,甚至连雨丝融入土中的声音都听不见。
“阿颜……”袁凛紧抿着唇,手缓缓用上力道,她颈上轻轻的跳动就在指下。
察觉到他的犹豫,朱颜睁开眼,抬眸轻笑了一下,“动手吧……很快就结束了,我不会挣扎的。”
她常以为,就像实验室中的小白鼠,如果注定了要死亡,那就不要再挣扎,这样的话,于人于己都会轻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