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朱颜已经换了一身轻薄的蓝色葛布夏衫,一头长发只用一支木簪子挽起,变作了清静爽利的打扮。
灶房里打扫得很干净,弥漫着一股绿豆的清香,仔细辨认之下,还能嗅到早晨的粽叶香气,使人一直绷紧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
徐绸珍也换了朴素的衣着,手中一把半旧的蒲扇,正半蹲在炉子前鼓风,袅袅的药香也随着她一下一下的动作,在空气中缓缓蒸腾。
朱颜很喜欢这样安宁的场面,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出声,“娘,这药可该熬好了?”
“哟,你这丫头,走路声儿都没有!”徐绸珍笑着起身,一张脸上皱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怎么?白蘋丫头醒啦?”
“这倒还没有……”朱颜敛眉摇了摇头,走到灶前伸手揭开锅盖,里面正煮着一大锅水,扑腾扑腾地冒着泡,一股浓郁的薄荷香味也随之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我看咱们之前准备的薄荷油薄荷粉剩下不多,如今天气越发闷热,想必中暑就医的人更多,就打算备好些,反正墙根下薄荷多着呢,割了一茬又生一茬……”徐绸珍揭开砂锅的盖子,绿豆的清香和甘草的清甜味缠绕着渲染开,与薄荷的清凉混在一道,即便是仙境也不得这样的清雅。
朱颜微笑着放回锅盖,“娘也太为我费心了,这些事情,以后还是女儿自己料理吧……我们还有一百亩的树苗,娘有空到底去照管一下,说来,那里种的都是什么树?”
低敛着眉思索,如今夏日将至,清凉的药物的确得备好一些,之前存着的药材也有些短缺,只怕还得去白浪镇补些祸回来——毕竟来她这里看病的大多是穷苦人家,能少去一次镇上,便是省一次车马费。
“那百亩种了不止一种,或者过几日我与你去看看也好?”徐绸珍思索了一番,但当初种树是朱四爷朱衡的主意,如今时日久了,她也不甚清楚,“说来,你过来是做什么?可是饿了?方才只喝了些粥,只怕抵不住多久……”
“这倒不是,我只是想来炖些肉粥。”朱颜无奈扶额,竟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刚才为那老妇诊脉,发觉她病症倒不算特别重,只是胃气极虚,需要好好调理身子。
根据发病原理,正气(即人体自身的抵抗恢复能力)与邪气(外界致病因素)交锋,正不敌邪才会发病。而那刘婆婆显然属于正气极虚,而邪气不算很盛的范畴,这时,必须先扶持正气的恢复,然后再用药攻克邪气,方才能收到好的效果。
如果这时一味用攻下之药,别说刘婆婆这样一个年老的妇人受不住,便是一个壮年男子也未必承受得了呢!
徐绸珍见砂锅中的药汤已经熬得差不多,取出一只干净的白瓷碗盛出,药汤呈灰绿色浑浊状,看起来与绿豆粥有些相似,“这东西没病倒也能吃,甘草、茯苓和绿豆,又能消暑又能润肺。”
“娘说得有意思,咱们过几日煮些绿豆汤?”朱颜抿唇轻笑,从前夏天最爱喝绿豆汤,只是如今想弄到些冰块却是难事。将绿豆汤的配方回忆了一下,手下却不停,白瓷的漏盆中亮莹莹的粳米已经洗过许多遍,一旁的木盆中,还存着奶白色的淘米水,“娘,刚才的胭脂鹅脯可有多的?”
徐绸珍从一旁取出一只双层的小瓮,夹层里灌满清凉的井水,略能起些保鲜作用,“在这里呢,你要煮肉粥,难不成是给那猫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