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愣了愣,下意识轻叹,“袁公子说笑了,既是虚火蒸灼,即不是阴虚,却也绝不可能是阳虚之证。”
“哦……?”袁宣清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不禁敛眉沉思,“朱姑娘的意思是……并非简单的阴虚证?”
朱颜微顿,随即微笑,“若是阴虚证,为何治疗方子中少有补阴之药?”
她并不知道在这个地方,骨蒸的治法与她知道的是否相同?如此出言,是谨慎,也是试探。
“世传清骨散,由银柴胡、胡黄连、秦艽、鳖甲、地骨皮、青蒿、知母、甘草八味药组方,的确没有补阴药。而且,银柴胡、胡黄连等都是苦寒之物,很是伤阴。”袁宣清轻轻敲着桃花木的桌面,纤长的指节一下一下地触到明润的清漆,映出一点细细的影子。
听到是自己熟悉的方子与药名,朱颜暗中松了口气,续道:“据朱颜所知,骨蒸多出现在午后和夜间。以阴阳分日夜,午后为阳中之阴,夜间则为阴,若真是阴虚,如何会在阴气盛时发病?”
“姑娘所言不差。”袁宣清抬眼,仔细打量着她。
面前的女子眉目如画,带着自信的微笑,神定气闲地低头抿了抿茶水。
朱颜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依然淡淡说下去,“那么,朱颜以为,引起虚火的原因,应当与人体的阴气盛衰有关。”
“自然。肾主闭藏,藏元阴;肾又主骨,因此病者自觉虚火熏蒸骨骼。”袁宣清微微敛眉,朱颜说的那些虽然与其他医者所谈大不相同,但最后,她却还是绕回了肾阴虚上,不禁让他有些失望。
“袁公子只怕不止于此。”朱颜勾唇笑,那肯定的神情又勾起袁宣清的一点好奇与期待。
素手缓缓将精致的青瓷杯搁在桌上,朱颜这才开口,“骨蒸的另一症状为五心烦热,公子可想过这与哪个脏腑有关?”
“五心指手心、脚心与心窝。脾主四肢,而这心窝位于胃脘部,与脾互为表里……”袁宣清说着,突然噎住了,倏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摇头,过了一会儿又不禁微笑,“……原来如此。”
朱颜见他痴迷于医术的样子,不禁莞尔,仍是平静地饮了一口黄芪的茶水。
袁宣清平复了一下心情,重又坐下来,看向朱颜的眼神中已经满是尊敬,“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解:家姐因为脾虚而内生湿热,又如何会殃及肾?”
“脾属土,肾属水,水来土掩,脾有虚热,自然会顺着所胜顺序潜伏于肾。”朱颜轻笑,这是中医最基本的五行理论。
袁宣清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不禁低头赧然。
朱颜仍是轻笑,没存一点嘲弄的意思,“公子担忧令姐病情,得知病因所在,陡然之间太过欢喜。喜则气缓,一时间想不到这些也是有的。公子对方剂与药物的精通,与对医术的不断求索,都令朱颜佩服不已。”
袁宣清见她娓娓道来,无不在为自己找台阶下,不禁报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