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说不下去了,脑海里一直响着女人刚刚告诉他的事。
乔志斌死了,一年以前,死了。
许辉难以接受地摇了摇头,郝时伸出手去,想抓着女人,问问她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恶作剧。
对了,廖胜英不是说有特殊节目吧,就是这个吧,玩笑,都是玩笑,居然拿乔志斌的事来开玩笑,这些人太过份了。
女人从包里拿出张纸条递给他,“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这次是因为朋友有事才回了趟国,这么巧看到你的婚纱照,才知道你要结婚了。我在国内待的时间不多,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就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没有就把它扔了。”
话落,女人转身朝门外走去。
郝时脸上找不出任何表情,只能沉默地看着女人的背影。
却没想女人很快折返回来,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向郝时脸上。
女人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而看上去无动于衷的郝时彻底伤了她的神经。
她嗫嚅着双唇,一年来的悲伤和愤恨悉数发泄。
“真是不公平,凭什么你可以结婚、生子,过得这么幸福,而志斌,志斌却只能永远躺在冰冷的地底下。明明爱了你一辈子,明明是那么想你,却不舍得让你见他最后一面。郝时,你也许没错,一点错也没有,可我是志斌的姐姐,看着他为你痛苦了十年,到死的那一刻也忘不掉你,我只能恨你。真希望你在得知他的死讯后还能继续过你的幸福生活。”
女人憎恨、怨毒的目光笔直射向郝时那张看不出什么变化的脸。
女人走后,许辉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乔志斌死了,乔志斌和郝时,这,怎么可能……
他只知道两人在大学时候的确很好,同进同出,如影随形,可大学一毕业乔志斌就去了国外,十年来只回来过一次。
几乎断了交集的两个人,怎么可能……
郝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平静地说了句“我先走了”便拖着沉重的脚步向门外走去。
走过廖胜英身边时被揽住肩膀,“准新郎这是要逃跑啊,想得美,今儿不把你灌趴下了你别想出这个门。”
郝时像没有听见般,继续往前走,廖胜英还想上前逮人时,许辉拦住了他。
廖胜英不满地冲着他们嚷嚷,许辉木着一张脸说:“乔志斌死了。”
廖胜英大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郝时走出酒店,上了一辆出租车,他知道自己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
司机一连喊了他几声他都没听见,司机猛地回过头,郝时错愕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乔,志斌。
司机不悦地吼道,“到底去哪!”
郝时一晃眼,眼前立刻换了张凶神恶煞的陌生脸庞,他摇摇头,报上家里地址。
薇薇打来电话,问他散场了没有,是不是喝多了,多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郝时只能用一连串的“嗯”回答她。
回到家,母亲听到动静从卧室走出来闻到他一身的酒气,皱起眉头,“喝这么多干什么,快回屋歇着吧,我给你端杯蜂蜜水。”
郝时回过头,表情专注地看了会他在世上最亲的人。
母亲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
郝时什么也没说,回了屋。
关上房门后,他来到书柜前,拿出一本《法治论》,翻开,一张多年前的旧照片赫然出现。
照片上是两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在校园高大的银杏树下,对着镜头笑的假得不得了。
我不照,我不喜欢照相。
就照一张,巧克力,咱们总得给以后留点回忆是不是,这要是大学毕业了才发现连一张合影都没有,岂不是白处这两年了。
你说的,就一张。
我说你也笑笑啊,板着张死人脸我又不欠你钱……同学,麻烦你,帮我们照张相……来,说茄子……
郝时的目光一点点沉下去,照片里的人原来是这么年轻。
可是,已经死了啊!
小时候,外公去世时,他曾经问过母亲死是什么
死就是再也见不到了,不论你多想多想他,永远都见不到了。你喊他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他也不可能听到。
他,彻底消失了。
调亮书桌上的台灯,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照片上永远消失的那个人。
乔志斌,你能听见吗喂,乔志斌,志斌,你还回来吗
再也,见不到了。
轻轻地,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
死了,是吗
死了多好啊,不会再想念,不会再难过,死了,就是结束。
已经死了啊,所以,他也不用再自责,忘了这个人吧!
过几天就要和薇薇结婚了,过几年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爸和妈也能安心,就该这样活着。正常的活着。
他以为他会很难过,至少会为那个人的离开掉几滴眼泪。
可不知为什么,他哭不出来。
连一点想哭的感觉也没有。
好像有什么堵住了泪腺,眼睛干干的,没有水可流。
又好像连心也被一起堵住了,堵得生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