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大货车停在超市仓库外,车上的人抬起一袋五十斤的大米压在许辉肩头。
许辉一手扶着米袋,快步进了仓库。
卸了货,他又匆匆赶回车旁。
一个小时后,所有货卸完,他累得靠坐在墙边大口喘气。
同事老张递过来一瓶水,气喘吁吁地说:“行啊,现在搬得越来越多了,这么卖力,真打算干好了升你的职啊!”
许辉接过水,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有气无力地说:“没办法,要养家。”
超市的工作他干了近两个月,在这里有一种把女人当男人,把男人当狗使的说法。
搬运、理货、装饰、维修他什么都得干,每天都要上紧发条连轴转上八个小时,遇上特殊情况,加班也是常事。
第一次卸货,整整一个小时的重体力,他扶着墙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第一次高处装饰,他从两人高的梯子上摔了下来,疼得他挤掉了几滴泪。
第一次堆头摆放,几十罐啤酒哗地砸下来,他一条腿几乎要废了,主管冷冷地报出赔偿数字,休息一天后继续上班。
半个月的时候,他决定放弃。
回到家,餐桌上摆着几道他爱吃的菜,厨房里男人挥汗如雨地忙碌着。
他走近厨房,在推拉门外看着吴景安认真切菜的模样,堵在喉咙里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他照常去了超市。
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咬牙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还有几十筐,几十袋,几百斤,他能撑下去的。
别人能的,他一样能,不想再做回米虫和废物一样的许辉,他就得撑下去。
撑下去,撑给他爱的人看。
总有一天,他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给他一片平静祥和的天地。
许家的人不只一次来找过他,好言相劝,威逼利诱,许辉只充耳不闻,拎起一麻袋的西瓜搭在肩上,吃力地往仓库挪去。
金美宣百思不得其解:“你所谓的做出成绩就是在这种地方糟贱自己?这就是你抗争的方式吗?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许辉,你就是再过一百年,也达不到你爸的百分之一。你整个人,在所有人眼里只能是笑话。”
许辉脱下手套,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在你们眼里,我的确是个笑话。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正在做能让我看得起自己的事。现在的我,很苦很累,可只有这样,才算是个真正的人。”
发薪水的那天,许辉约吴景安在烧烤店见面。
那一天,他吃了两串羊肉,三串香菇,四片土豆,却喝完了整整一筐啤酒。
那一天,他说,你知道这啤酒有多重吗?他拍了拍自己肩膀,苦笑着说,真能把一个人压垮了。
我从来不知道,它会这么重。
啤酒、西瓜、大米、油、他的肩膀上每天要扛多少东西他数不清,这些数量加在一起,压垮了三十年的骄傲。
每天八小时不间断的工作,没有休班。
每次下班回家他都像打了场艰苦的仗,甚至在等待盛汤的功夫,浴室泡澡的功夫,累得睡着了。
他以为坚持不下来的,以为终究会放弃的,却和那些老员工一起熬到了发薪水的日子。
他把那十几张百元钞票交到吴景安手里,脸上涌出骄傲和自豪 。
他做到了。
用这双磨出血泡的手,挣到了对得起自己的第一份薪水。
这份喜悦与他的辛劳划上了等号,他甚至想矫情地对自己说一句,太棒了。
吴景安端起酒杯状似无意地说一句,那个用完了,晚上,买一盒?
那一天,许辉又唱又笑的,闹腾了大半夜。
天亮时,吴景安没忍心叫醒他,蹑手蹑脚下了床,换上衣服来到了许辉工作的超市。
许辉醒来时已是上午十一点,看了眼闹钟,人就跟打了鸡血似地从床上蹦起来,洗了把脸,抓着衣服就奔出了屋。
一边埋怨着吴景安怎么不叫醒他一边冲进了工作地点。
工作服只来得及套了一只袖子,另一只无精打采地耷拉在一边,许辉呆站在货车前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穿梭在车与仓库间。
监盘太久,猛然接触这种体力活,吴景安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的,扛着重物,他小心、吃力地迈着步子,大滴的汗滑落,他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
刚搬过一轮的老张拍了拍许辉肩头,“不是说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跑来了。你表哥真够意思,怕你请假影响奖金,还特地跑来替你干活。再是亲戚你回头也得谢谢人家,估计累得够呛。”
许辉心里升腾起一种温暖的感情,在四肢百骸里流窜。
阳光下那个忙碌、疲累的身影美丽得像是一幅画,深深刻在他心里。
嘴角微弯,他一步步走向吴景安。
他们是两个个体,却又是密不可分的存在,一种叫j□j的元素,牵系起两个人的心。
他们都在努力用坚实有力的臂膀为对方撑起一片天。
守着对你的承诺,和你一起在前进的道路上奋斗、拼搏。
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