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自己来。”
水悠若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个雪白的馒头。风夜翎静静地望着她的动作,看着她白玉似的手拿起那雪白的馒头,捧到自己面前。
风夜翎轻轻地皱着眉头,水悠若见他这样,便在热腾腾的馒头吹了吹。风夜翎接过去,小小地吹一口,只觉得口里一点点的淡淡的甜味在口中弥漫。
他好看的凤眸望着手里的馒头,唇角便勾起那道淡淡弧度,若有似无的,似乎是笑意。
水悠若便怔怔地看着他。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从没见过他真心笑过。以前他的笑不是嘲弄的,阴冷的,邪魅的。
从没像现在这样,淡淡的,若有似无,笑得小心翼翼,好像怕被人发觉一样的。然而,那却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笑容。
这样的他,要她今夜如何忍心背叛?怕是,过了这一夜,他就连这小心翼翼地真心微笑也不敢了。因为这个世上,总是在背叛者他,抛弃者他。
好像察觉到她看到什么一样,他唇角的一丝笑意便敛了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那一丝丝的笑意是幻觉一样。
水悠若一怔,他就这么恐惧别人看到他的内心么?
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消失,夜幕降临,就像一只华丽的黑色蝴蝶一样,吞噬者整个大地。这是,她的最后一夜。
风夜翎在账房里一直忙至深夜,然后回房,就寝。在噩梦里挣扎了许久,有人用温暖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他的眉眼,痒痒的。他把沉重的眼皮睁开一条线,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坐在自己床边。
他想也不想,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捂到自己脸上。低沉而暗哑的嗓音响起,“若儿……你怎么这样对我?”
黑夜里,水悠若定定地望着他不清晰的脸,她的声音同样暗哑:“王爷再说什么?魇住了?”
风夜翎睡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由于梦魇,触动他心底的情愫,连日来足以让他崩溃的恐惧再也压抑不住。他的声音毫不保留地,悲伤起来:
“你才说了只爱我,怎么又想着逃亡,想着扩飞扬,要我如何面对你……”
水悠若心里一痛,怔怔地看着他。
“你是在想我没有听你说的么?那次你说了……要我拜堂后回来的……我却没有回来。我是记得的,可是我不想回去。我想,如果我死了,你就没有机会抛下我了……”
没有让他再说下去,因为她不忍再听下去了。她低下头,主动吻上了他的唇。炽烈如火的吻,夹着泪水落下。
他闭上双眼,回抱着她,翻身将她压下来,狂热地吻着她的唇。她白玉似的手滑过他精壮的胸肌,雪白的腿缠上他的腰。
她热情的回应令他几欲疯狂,火热的吻滑过她的锁骨,在她怀里不住地啃咬着。
她十指缠着黑玉般的发丝,他疯狂而贪恋的在她身上索取着,她热烈地回应,娇声轻吟。
这一夜,她抛开了所有矜持,就像一朵罂粟花一样,妖娆的,华丽的,也是致命的,只为他绽放。
也不知是谁点燃的,一旁的青铜兽头香炉青烟袅袅,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着萦绕着,让人头晕目眩,浑身的舒畅无比,只沉醉在这一刻的香甜。
她赤身躺在床上,他趴在他身上不愿意起来。贴在她胸前的长发早已经汗湿了。
她玉手轻轻地抚着埋在自己怀里的俊脸,柔声道:
“王爷,若儿给你梳洗吧。”
他懒懒地,埋在她怀里,无力喃喃:“天还没亮,我想抱着你再睡一会。”
“王爷,王爷。”她的声音接近哀求,泪水从眼角滑落。
“恩。”他轻声答应。
闻着那炉里的香味,使他脑子里便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身体也酸软无力。他想撑起身,然而,他现在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扶着他起来,就像那次在风蓬山一样,她将他抱在怀里。拿起雕花的木梳,就如第一次给他梳洗一样,轻轻地抚顺他如黑玉般的长发,顺畅地轻轻梳至及腰间的发端。
他靠在她怀里,努力地让自己不要被倦意所侵吞, 半掀着眼皮,用仅存的一丝理智艰难地吐字:
“若儿,我想的很清楚了。”
水悠若咬着唇不说话,细细地每一小撮乌黑都给他细细地打理好。
“那次你说,如果你死了,我便怎样……”
“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好好活着。”她吻了吻他的发侧,“王爷现在有两个妃子了,以后还有更多。”
“唔……不,只要你一个。你死了,我就跟你去。”只说了这几句话,他就喘不过气了,然而他还紧咬着最后一丝理智。
水悠若身子一颤,把他最后一撮乌黑理顺,放好木梳。从床头边的衣服里取出手帕来,塞到风夜翎手里,叫他拿好。沙哑的声音道:
“王爷,还给你,所有的,都还给你。”
他只呆呆地抬起眼,看着她。她抱着他的头,让他好好地枕在枕头上。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然而,他却紧咬着最后一丝理智,眸子沉得只剩下一条缝,却依然看着她。
她那完美的身段展现在他眼前,她穿上那大红的,华丽的喜服。她坐在妆台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胭脂盒子,细细地为自己上着红妆。
她是穿着喜服飞进来的,现在,应该穿着一身喜服离开。
来到你身边是一桩婚姻,离开你,也是因为一桩婚姻,我不得不任命,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血红色的身影,站起来,在他眼前晃动着,慢慢地靠近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她转过身,他呆呆望着她,只感到她很美。从来不知道他的若儿是这样美的……
眼里温温热的,泪水便从眼角落下来。他现在已经迷糊得分不清现在发生什么事情了,然而,那血红色的身影在他眼光晃动着晃动着,泪水便怔怔地落下。
多少年了,没落过泪,记得最后一次落泪,是在母妃离开那一夜。此时此刻,如此相似的夜晚,那一样的红衣在眼前晃动,记得母妃常抱着他说:
“翎儿,这个世上母妃最爱翎儿。为了翎儿,母妃什么都愿意去做。”
然后,母妃抛下她口中最爱的他走了。
他哭着一直追,一直追,大叫着,母妃,翎儿做错什么了?你怎么不要翎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