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将肩膀上的扁担放在地上,像当时北方农民习惯的那样将手塞进棉袄的袖筒里以避免清晨的寒风。在他的身旁还有十来个打扮成当地农民的手下,他们有的拿着挑着柴担,有的赶着装满萝卜与白菜的小车,这对于他们来说很简单,因为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在造反之前都是农民,而且多半是米脂人,两地口音相差无几。即使开口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李过细心的观察着城门附近的情况,战争已经被这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城门上的弹痕、城楼上新近修补的女墙、已经刚刚被清理过的护城壕。他更加坚定了用计破城的决心——即使城内的守兵不过几百人,但加上城内的丁壮足以抵挡上万农民军的围攻。
李过正想着心事,城门内传来一阵鼓声,要进城的百姓们纷纷站起身来,拥挤到城门前等待开门。李过也站起身来,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又从怀中取出一条白布,绑在自己的胳膊上,向人群里面挤去。其他人也仿效李过的样子。在胳膊系上白布。
城门被打开了,随即吊桥也放了下来,几个还有些睡眼迷惺的官兵走了出来。要进城的百姓还是拥挤着走过吊桥,李过低下头,尽量不引人注意的随着人流往里面挤去。眼看他就要混进城了,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冷喝:“且慢,你,你站住!”
李过回过头,正好看到一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把总指着自己,他只得装出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大人您叫我?”
“对。就是叫你!”把总冷笑了一声,指着李过胳膊上的白布条问道:“你这是干嘛?”
“这。这是小人家里死了人,戴的孝!”李过灵机一动。赶忙答道。
“戴孝?”那把总冷笑了一声,突然指着后面的人群喝道:“那他们家里都死了人吗?”
李过回头一看,原来自己那十几个手下下意识的挤到一起去了,十几个胳膊上都绑着白布条的精壮汉子站在一起,显眼的很。还没等李过想出对策来,便听到有人高声喊道:“城破了!”原来是有人耐不住性子,索性硬攻了,李过见状也只得从柴堆里拔出佩刀,与那把总厮杀起来。
李过本想三下五除二收拾了眼前的对手,好想法子指挥手下发出信号,控制城门。却不想那把总却是个硬手,杀了四五个回合也拿他不下,眼见得四周围拢过来的官兵越来越多,只得买了个破绽,转身就走。那把总早已手脚酸麻,也不敢追的更紧,只敢站在原地招呼手下追击。
李过领着手下退出城来,一清点人数才发现少了三四个,应该是方才陷在城里了,眼见得城楼上守兵探出头来,心知马上就要射箭下来,只得带着手下赶快退走,他们将手臂上的白布扯了去,与四处逃跑的进城百姓们混在一起,城楼上的明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射哪个。一行人跑了不远,便遇上了接应的人马,一个士兵气哼哼的骂道:“好生奇怪,这守城的官兵怎的这么精细,倒像是对咱们常用的法子一清二楚似的!”
旁人也符合着骂了几句,突然一个声音的说道:“说来倒也奇怪,那个守城的把总我好像认识!”
“认识?”李过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转过身来问道:“谁,谁说自己认得那个把总的?”
“是我!”一个黑脸汉子举手答道:“是闯塌天手下一个小头目,好像是闯塌天的一个远方侄儿,平日最是好赌,赌品又忒差,有次还和我为了几两银子动了手,那厮武艺不错,脸上有道刀疤,就离左眼差一点,一发起火就活像是多了一只眼睛,绰号‘三只眼’,所以我一直记得。”
李过回忆了一会,果然那把总与手下说的差不多,他虽然知道刘国能已经投降洪承畴了,可按照常理刘国能应该还在后方数十里的地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疑问来:“如果这是真的,那刘国能怎么会跑到甘泉来了呢?“
正如一句古老的谚语说的:“战争中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一件完全在李过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刚刚被洪承畴委任为守备的刘国能急欲在上司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忠心和能力,因此他十分卖力的赶在所有官军的前面,还在几次与农民军末尾的几次接触战中小有斩获,洪承畴也以此为由将他的本官提升了一阶,这就让刘国能“立功保国”的心思越发炽热了。相比起官军来,刘国能对农民军的行军习惯和作战规律要了解得多,因此当他发现农民军越过太白山脉,进入榆林镇的地界后,就推断出曹操与李过不会继续向北,而是折转向南,而走官道在李过之前一天赶到了甘泉镇,而那两个樵夫根本不知道这一点,自然李过也不知道,而守门的正好是刘国能的手下,便识破了李过想要骗城的计策。
甘泉城,县衙,刑房。
“说,你们头领是谁?”狱卒用力抖了一下手中的皮鞭,好甩落上面的滑腻的鲜血。在他面前绑在架子上的男人已经遍体鳞伤,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停一下!”上首的刘国能沉声道,他转过身一旁的县令笑着解释道:“大人,打死了就不好了!”
“刘守备对朝廷的赤胆忠心本官今天是亲眼所见呀!”县令笑着捋了捋颔下的胡须:“今日若非大人手下眼利,只怕这城中数千百姓就都落入流贼的手中了。”
“不敢!”刘国能谦恭的欠了欠身子:“这不过是小人仰仗洪大人、朝廷的洪福而已。”
“呵呵!”县令笑了起来:“刘守备过谦了!本官也见过几路官军的,但像刘守备这么卖力气的,还是头一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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