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丘下,女真骑兵们跳下战马,有大约一半人下马休息,而其余的人则开始用斧子在树林里采伐树枝和藤条,以制造抵御明军箭矢火器的长牌,显然女真将领准备用突然猛攻的办法拿下丘顶的明军堡垒。
“大人,东虏有快五百人,若是让他们准备好了再进攻,对我们会非常不利的!“阿桂低声道。
“嗯。那你说有什么法子?“冯敬时低声问道。
“得想办法激怒东虏的头领!”阿桂稍一犹豫,低声在冯敬时耳边低语了几句,冯敬时思忖了会:“罢了,就按你的法子吧。反正那个鞑子看样子也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不过你小心点!“
“嗯!“
伊尔登大口的吞咽着肉干和面饼,他的背紧靠着一颗一人合抱粗细的红松,粘稠的松脂流到他的肩膀和脖子上。可他却满不在意。不远处后金工匠们正在用采伐来的树枝和藤条编制成藤牌,然后在藤牌上蒙上两层打湿的牛皮,这种看上去颇为粗糙的防具实际上十分好用。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将其举起,而其面积足以保护十几个人,无论是弓弩还是三眼铳,都无法洞穿藤牌伤害到背后的人。在他的面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两副重甲,每个要求担任选锋的后金士兵都必须披上这两重甲,然后跳跃、奔跑、挥舞武器。只有最有力气、最灵活、最勇敢的汉子才能让伊尔登点一下下他的头,而中选者便兴高采烈的脱下盔甲,站到伊尔登的身后去。按照惯例,这些人将承担第一波进攻的任务,他们有权力获得全部战利品的一半,第一个登上城墙的可以得到全部战利品的十分之一,即使是战死者战利品也将被转交给他的家人,没有人能够剥夺选锋的战利品,这是女真人的铁律。按照过往的经验,明军很少能抵挡住女真重甲步兵冲击的。
正当伊尔登聚精会神的挑选着选锋,突然空气中传来一身尖锐的响声,一支箭矢划破空气狠狠的扎在伊尔登背后的那棵红松上,溅落的树皮碎片落了伊尔登满身。他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只见一名明军骑士正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方才那一箭想必就是他射的,正放开喉咙朝这边叫喊。
“那厮说些什么?”伊尔登虽然是个觉罗,但却完全不懂汉话,只得询问旁边的戈什哈,那戈什哈赶忙翻译过来。原来那明军士兵却是在问后金士兵有没有一个勇士与他单挑。
“哼!耍这等小伎俩,当我伊尔登是傻子吗?”伊尔登冷笑了一声:“不用理他,若是近了就乱箭射走,待到休息好了一举攻上去再收拾不迟!”
“喳!”那戈什哈应了一声,一旁传令去了,伊尔登自顾坐下继续挑选选锋。他虽然脑子算不上聪明,但也是身经百战,怎么打仗早已是熟极而流的了,这点小伎俩还真哄不了他。
伊尔登在那儿挑了一会,听到那明军骑兵也不喊了,心中不由得冷冷一笑,以为对方拿自己没有法子,已经自己退回去了。可这时戈什哈双手捧了包裹上来,低声道:“大人,那明军将这玩意丢过来,只说是送给大人的礼物!”
“礼物?”伊尔登接过来一看,却是一件当时犊角裤,滚成一团也不知包着什么,打开一看却是一颗人头,只见怒目圆瞪,头皮被剃光了半天,只露出一根金钱鼠尾辫子,正是被活捉了去的另外一名女真探子。伊尔登此时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却听到山坡上明军骑士又在大声叫喊,这次喊得却是满语,他听得一清二楚。
“尔等这般胆小,为何不呆在家中,何必像这厮一般出来送死?”
“来人,给我披甲!”伊尔登大声吼道,他将那头颅交给一旁的戈什哈:“好好收拾了,待我攻下明军寨子,拿那些南蛮子的首级祭奠我军儿郎的英灵!”
这时伊尔登已经挑选了六十多个选锋,听得他一声令下,众选锋齐声应和,纷纷披上甲胄。即使是这个时候,后金军依然不乱,十几个没有披甲的士兵举起长牌走在前面,后面是一百多个弓箭手,再后面的是身披重甲的选锋,这些经验丰富的战士形成了松散的三列,每列大约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就这样缓慢的向丘顶移动。
“鞑子们上来了!”阿桂跳下战马,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这是紧张的缘故,他指了指山坡上的后金士兵:“山坡下面还有一半人。”
“干得好!”冯敬时兴奋的拍了拍阿桂的肩膀:“你快去后面歇息一会儿!”
“不用!”阿桂摇了摇头:“我不累,得想个法子给鞑子横腰里来一下,不能让他们这样子上来,他们人多!“
“嗯,不错,你去挑几个人,要胆子大,马术好的!”冯敬时点了点头:“等着我的号令。”
阿桂应了一声,却没有退下去休息,而是沿着围墙内侧走过,每当他看到某个明军士兵过于紧张以至于站的笔直使得身体暴露在围墙之外时,他就用脚踢对方的屁股并用粗野的笑话教训对方:“难道你就这么热,希望鞑子的羽箭给你背上开个洞凉快凉快?”阿桂的笑话很有作用,被他踢到的人从那种紧张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当阿桂转弯一圈时,黑狗突然冲到他的脚下,用那双略带着绿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阿桂弯下腰,将伙伴的头搂入怀里,轻轻的揉了揉颈部的皮毛,低声道:“安答,走吧!你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了,离开这里,去树林里去,那儿你可以过得很好!”
安答凝视着阿桂的眼睛,仿佛它听懂了主人的话,这头机敏的畜生伸出舌头舔了舔阿桂的掌心,绕着阿桂转了两圈,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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