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煦闻声回头,便见云世礼走到了近前,不由黯然垂目摇了摇头。
云世礼见他如此神情,心下便叹了一声,步到蒂莲另一边蹲下身子,但见她素白如纸的容颜沉静无波,心下的不安便不由加重。
轻轻扶住她消瘦的肩头,云世礼温和开口,海蓝的桃花眸犹豫深邃,“阿莲,老夫人生前最注重规矩,你跪在这里虽是尽了孝心,可她最心疼的便是你,若是如今能看到,不知要有多自责,她老人家圆寿而归,必然不想看到你这样的落寞和哀痛。痛失之亲,哀恸凄苦是人之常情,你可哭,可闹,可失态,但也只许一两次,过后,你的日子,谢家的日子,还是依旧要过的越来越好,知道吗?”
这一刻,云世礼把自己定位成蒂莲的知己,并长兄。
他对她此刻所承受的,曾感同身受,所以并不想去哄她起来,还不如让她顺心而去,他只想让她尽快想开,放眼未来。只要如此,这份哀恸还不如就这一次发泄殆尽的好。
浓长的眼睫低垂着,在素容上投下翩迭暗影,蒂莲动也未动,似是静了半晌,她忽然启唇,声线清而缓,像是梦呓,却平静沉和。
“不必担心,我只在此放纵一会儿,过了今日,在外人面前,谢家人的软弱,就得藏匿起来了。”
所以,请允许她在此时此刻,还能多陪陪谢老夫人的时候,暂时抛却保护铠甲,真真切切的以一个痛失至亲的儿孙的身份,放纵自己并不想掩饰的伤痛...。
众人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看着她,此时此刻,的确,也只有在这间屋子里,在谢老夫人还没有入棺前,他们才能像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肆无忌惮的发泄内心的情感。
就如同当年谢洵轲去世一般,除却他去世那一刻谢家人纷纷恸哭失态,之后在外人凭吊及入殡那日,谢家的人,皆不曾再掉过眼泪。
这是身为谢氏一族的骄傲,他们的软弱,绝不能被世人所见。
翌日晨起,京城内权贵官宦便纷纷登门凭吊,为谢老夫人上香,至于这其中有几分真情假意,便不得而知了。
谢家的男人们不是迎客便是送客,还得接受滞留来宾的宽慰,并致以感谢。
谢家的女眷们,便纷纷跪守灵旁,一切皆很沉静,连人们的话语声都很沉静。
直到,苏家人的到来。
虽说京城内权贵如今无人不知,谢苏两家为了政权暗地里斗的天翻地覆,苏家还被压了一头,不过,表面上两家却依旧是姻亲,苏家人来凭吊谢老夫人,本在常理,作为主人,荣国公夫人苏氏和二夫人白氏以及世子妃白氏纷纷起身相迎。
蒂莲无心作伪,她依旧跪在灵柩一侧,月眸低垂默默往铜盆内放着纸钱。
这个时候,但凡是个有眼色的,皆看的出她素白的玉容上神情并不算好,她这样城府沉睿的人,心情不好到情绪外漏,已经足够骇人,熟识的便是与她存着芥蒂之人,也没敢上前去刺两句。
偏偏有些人,本便是存着挑事的心理来的,自然也不畏惧惹怒她的后果。
在苏家人看来,谢老夫人刚去,谢家如今正是悲痛散乱时,这个时候不来打击打击,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