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马车驶至相府停下,谢珩煦先下了车,蒂莲扶着他的手下车,方站定便被一蓝衫玉冠的男孩一把抱住腰身,江歌如今已经八岁,盛华公主将他送到宫中与皇孙们一起习书,每月呆在府上的日子并不多,然而大多时候还是缠着蒂莲左右。
蒂莲垂目望着比她矮一头的孩子,只见他昂着头笑的凤眸微眯,眉眼已经有了爹爹七分影子,不过这脾性就要活跃淘气的多了。
“姐姐你可回来了,歌儿都等了你三日了!”
苏皇后甍了,宫中的皇孙们亦是放了假,江歌能回府是情理之中。
蒂莲浅笑,抚了抚他的头,转目看向府门内迎出来的人,除了江洛修,盛华公主在内相府的所有主子都亲自来迎她。
谢珩煦与盛华公主见了礼,寒暄几句,便与蒂莲低语一句,转身走了。
回到府中,蒂莲与盛华公主带着江歌径直回松园,其他人皆散回了自己的园子。
“歌儿,你先回东厢去看书,娘与姐姐说说话。”,一进正屋,盛华公主便示意寻嬷嬷带江歌回东厢去。
江歌闻言抿着嘴有些不乐意,瞅着蒂莲不动。
蒂莲见状一笑,清言道,“你先回去,午膳再过来,下午姐姐出门便带你一起。”
江歌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挥退了屋内侍候的人,盛华公主眉心轻蹙,看着蒂莲低语道,“自从皇后去了,你爹每日都入夜才回府,如今京都内住在驿站的外地门庭与侯爵皆递了帖子到府上,你爹爹谁都没有面见过。”
这些事情本不是女眷该提的,但盛华公主是一国的皇室自然不同,而蒂莲,在这府上的位分绝然不止是位小姐,嫁给江洛修这许多年,盛华公主对蒂莲的所知,虽然不甚详细,但也并不算少,她不去说,不代表心里不明白。
“乱世之始,不见最好不过,眼下混聚在京城这样多的势力,皇上必然极敏感,稍有风吹草动都可能招来祸患。”,月眸略弯,视线自手中的茶盏移到盛华公主面上,“公主近日也不要出门了,无论是谁拜谒,都推了吧。”
盛华公主面色忧虑,终是轻轻颌首。
见她如此,蒂莲便道,“太子乃是正统嫡出,只要没有说不过去的错处,旁人想要东宫易主,并非易事。虽然蔼靖皇后不在了,但是苏家和谢家,也不是任何人都敢轻易触怒的。”
盛华公主是睿帝嫡长女,而苏皇后却并非她的生母,虽然如此,苏皇后嫁入王府时却待她如亲生,哪怕是入主中宫生下嫡皇子亦没有分毫改变,盛华公主能够一心向着太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午膳之时蒂莲和江歌陪着盛华公主一同在主屋,江洛修依旧没有回府,江歌兴致很高,因着父亲不在便觉没有拘束,不住的追问着蒂莲这一路的景致与趣闻,蒂莲清浅淡语的敷衍过去,正此时有女官掀帘而入,对着蒂莲恭谨道。
“府外有人求见小姐。”
蒂莲侧目,盛华公主蹙眉问道,“是何人?”,由不得她不多问,如今事事都需谨慎些。
那女官便微躬身回道,“是刘先生。”
眉宇舒展,盛华公主看向蒂莲,这刘先生名唤君尘,这些年往府里走的勤快,蒂莲一直住在这松园,刘君尘往来的多了盛华公主便也知道些,此人明面上是‘食客欢’的账房先生,实际上蒂莲所有经手的账簿都是由他递到府里来的,算是蒂莲的左臂右膀。
扶案起身,蒂莲道,“我前去看看。”,言罢,看向昂着头眼巴巴瞅着她的江歌,“姐姐今日有事需处理,改日再带你出门。”
江歌抿着嘴神情失落,却也乖乖的没有纠缠,看着蒂莲步出园门,才对盛华公主道,“姐姐总是忙,如今歌儿见她面的次数都少了。”
盛华公主温婉一笑,轻声道,“莲儿是个心怀大志的女子,等歌儿长大了可以跟着她学习,娘便能指望你光耀江家门楣了。”
府中下人皆识得刘君尘,往日里他来府里皆是径直到了松园外才通禀,今日却连府门都不入,想到此,蒂莲眉心轻蹙。
“姑娘!”,一眼看到蒂莲的身影,广袖青衫的白净书生急步迎上,细看素来沉稳的人今日额际生汗神色肃穆,不待蒂莲开口询问,便压着声低促道,“蜀地西岳侯世子与湘南华府的菊三爷在咱们酒楼打了起来,二楼的雅厢被砸了数间呐!”
黛眉一蹙蒂莲月眸凌厉看着他,“向天借了胆子,这群外来猴子才敢砸了我的酒楼,谢珩煦做什么去了!”,步下极快下了台阶,蒂莲一边上了马车一边怒斥。
早在两年前谢家与相府下聘定下谢珩煦与蒂莲的亲事,当日谢珩煦便在‘食客欢’大摆流水宴宴请帝都所有豪门,这些多年侵染在争斗中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虽然没有言明过,但这京都的贵族自那日起哪个不晓得‘食客欢’是谢珩煦的产业。
蒂莲与他同出同进,明眼人皆看的出谢珩煦是与蒂莲同享富贵,他们手下的铺子内人虽皆知真正的大东家实则是蒂莲,但二人从未向外道明,毕竟蒂莲抛头露面已经引人议论纷纷有碍女子闺誉,故而蒂莲甚少插手各家商铺的事情,下面的人有事皆会先寻谢珩煦,今日这样大的事刘君尘却是来寻蒂莲,必定是找不到谢珩煦。
果然,马车在大街上疾驰,便听刘君尘坐在车辕上急声道,“属下去了荣国公府寻不到煦爷,又去了城外京畿军大营,说煦爷今日与人有约,如今在上林苑涉猎,那样的地方,属下等可是进不去的。”
上林苑,月眸微动,蒂莲心知必是外地王爵贵戚才能劳得谢珩煦的大驾,看来今日这事,只能自己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