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没大亮,但园子里几个粗使的婆子却在忙个不停,紫藤把夜桶倒掉,又就着园子一处水井洗了桶,把自己也收拾了一下。往回走时,迎面遇到了一位穿着深蓝绸布上衣,下面土黄色麻布长裙的女人。约摸三十多岁的样子,圆脸盘,头发全部拢在脑后,没有抹头油,有点毛躁的感觉,耳朵上戴着一对小小的银丁子。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花盆,仿佛有些重,配上她微胖的身子,显得有些吃力。
紫藤把手中的夜桶放在一边,小步迎了上去,一边伸手一边说:“于妈妈这是做什么去?”
被叫做于妈妈的婆子并没有把花盆的重量全移到紫藤手里,而是挪出一边来,两人一起抬着走。倒出一只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
“紫藤,咋又是你倒夜桶呀,昨儿不是你倒的吗?”
紫藤笑笑没吱声,把花盆的重量往自己身边挪了挪。于妈妈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也别一味的好性儿,这群丫头惯会欺负人,不是说过几天世子爷和大少奶奶就到了,大少奶奶可是当今户部尚书的嫡长女。虽说是来接老夫人和二小姐回去的,可好歹也要再住上个把个月的,若是这段时间得了她下面大丫鬟的眼,说不定就能去京里面,离了你兄嫂的这些破事,那你可是阿弥托福了。”
紫藤还是没接话,只是又问了一遍,“于妈妈这是做什么,这花往哪里搬?”
于妈妈见她不接话,只能暗地里叹气,自己把她从河边捡回来后,也是不说话,起初以为是哑吧,直到一个多月身子养的差不多了,过来给她磕头,才知道也是个苦孩子。想想她兄嫂见她还活着时那副恶毒的嘴脸,听说谢家要买了她做粗使丫头时那献媚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恶心。要不是看着这孩子乖巧,长得又象极了自己那个没能活下来的女儿,于妈妈是不会伸这个手的。如今看来,自己当时搭把手还是对的。
一边想一边去看身边的女孩。两个多月的将养,虽说没有山珍海味,却也吃穿不愁,忠国公府是出名的待下人好,老夫人林氏又是一个吃斋念佛的,就算是她们这样远离京城的庄子上的下人,也是从不亏待,四时衣裳,逢年过节的打响从未断过。把原本身子象豆芽菜,脸色腊黄的小姑娘养得可算是有点肉了,个头也串了好多。
此时虽说一身青灰粗布短衫配麻布长裤,两条辫子纽成两个丫髻,上头系着两条淡青色的绸带。尖尖的下巴,配着略带血色的小嘴,一双大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嘴角两个小梨窝一笑起来更是讨人喜欢。好好将养着,以后也是一个小美人。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知道感恩,身体恢复之后,知道是于妈妈救的自己,便三天两头地过来帮着干活。其实主家不在庄子上时于妈妈也没什么活计,只是管着园子里的花木和一块菜园子。更多的是这孩子来了,有人和自己说话、解闷。于妈妈爱听她说一些新奇的故事,一套一套的,连那说书的也比不上。
自打老夫人带二小姐到庄子上后,于妈妈才忙起来,老夫人喜欢一些农家的东西,有时候念完佛经也会到园子里看看,亲自摘些小菜什么的。这样于妈妈对这园子就更加上心,紫藤在院子里活不多,那些露脸的自有人抢了去做,因于妈妈是二小姐身边得力大丫环紫蕊的婶婶,那时候的紫蕊还叫着她自己的本名,于妈妈女儿没养大就得病去了,紫蕊的亲娘去的也早,父亲后续了继室又生得儿子和女儿,待她倒也没有非打即骂,但却看不顺眼,故意刁难。于妈妈看不下去,一个院子住着,便把紫蕊当自己亲姑娘一样带着,处处维护,在紫蕊继母想让她去给自己一个呆侄儿做童养媳的时候,说动了自己的大伯,把紫蕊送到庄上做了粗使丫头。
也是紫蕊争气,那年正赶上忠国公夫人谭氏带着大小姐和二小姐到庄子上散心,而比二小姐大了5岁的紫蕊在园子里找到了自己走迷路的二小姐,二小姐许是被吓到了,抱着紫蕊的脖子不撒手,就这样被调到二小姐身边侍候,自己凭着本份、能干、不多言多语得了国公夫人的青眼,一步步做到了一等。
紫藤被于妈妈看得不好意思,转过脸去又问了一句:“这是给谁送去呀?”
于妈妈拉回思绪“给二小姐送过去,紫蕊说二小姐这阵子喜欢上这些花花草草,园子里种的不要,偏喜欢一些野地里的。我就央了马五家的大小子去山上移了这棵金莲花,瞧着金灿灿的,真是喜庆。”
紫藤看着粉白花盆里金黄的花,配着翠嫩嫩叶子,上面还有一早晨未散的露珠,心里哀叹:为嘛人家穿越好歹都能是个小姐,就算不是嫡出的,庶出的也行呀,最起码不用天天干活还要受人白眼。可自己却是穿成了一个13岁的小丫头,只能装傻卖乖,就怕一不小心露了馅,让人当怪物。老天爷呀,你老人家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是几个意思呀,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