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茗香撇嘴道:“素琴,你家戚大哥人缘真差,要不是后面来的那一个,我们的车门只怕就要被人一脚踹开了。”
知墨也笑:“是啊,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都没混个脸熟。”
俞宛秋开口道:“这不能怪他,今年宫里新增了两千禁卫,新人都是从守门做起的。戚长生平时出入多从咸安门,这边的新人不认识他也正常。”
茗香还是没消气:“以前我们从这边走也遇到过新人,没见这么嚣张的,二话不说就把刀剑拔出来,吓唬谁呢。”
素琴在一旁慢声细语地说:“人家那是职责所在。他们越严,宫里的人越安全,都不知道你抱怨什么,敢情是当上统领夫人,脾气也看涨了?”
伶牙俐齿的茗香被素琴噎得答不上话,俞宛秋却从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他们原本都是丫头,素琴还是一等大丫头,其他几个只是二等,每月的月银都比素琴少些。如今纹绣和茗香相继成了三品夫人,素琴反倒不如她们俩了——茗香之夫穆云舟的正式头衔是御林军左统领,官从三品。戚长生则是东宫佐领,官从四品。
以戚长生的资历,要放出去历练,混个正三品的将军不是问题。俞宛秋深自检讨,自己只顾用起来顺手,就忘了人家的前途。
她从不怀疑这对夫妻的忠诚,可男人希求功名,女人希望夫荣妻贵,这是人之常情,谁都无法免俗。
本来雀跃的心情,因此而染上了一点晦暗。
这是她今年第一次出宫,准确地说,是自去年九月怀上孩子后第一次获准出宫。
所以在6将军府见到纹绣后,俞宛秋第一句话就是出感叹:“竟然在宫里关了整整一年真不敢相信我这么能熬。”
茗香掐了一把将军府里的依兰草,一面在桌上分拣一面说:“这算什么,以前在沈家,最开始五年都没出过门。”
时光倏忽,往事历历,俞宛秋笑得有些怅然:“是啊,现在回想起来,竟像是前辈子的事。”
沈府给了她许多不愉快的记忆,可她和赵佑熙也是从那儿开始的。沈府后园的院墙顶端,现在还留有他的足迹吧,除了他,没人会翻到那上面去。
纹绣看着茗香的动作说:“你要这个草,我让丫头给你割一篮子,等会走的时候带上就行了,干嘛自己动手,弄得裙子上都染了草汁。”
“她这就是习惯。以前每天下学回来,她总要随手在院子里摘几朵玫瑰,或菊花,再掐一些紫兰、薄荷,给姑娘做花草浴。”
素琴的声音依旧柔和亲切,让俞宛秋倍感欣慰,她希望这几个丫头永远和睦相处,不要因为身份地位的改变而起嫌隙。
知墨接过话头道:“还不是因为我跟人吵了一架,她怕姑娘和我吃亏,吵着要去做伴读,要不然等姑娘下学回家,她早弄好了。”
纹绣嗤道:“明明是自己想躲出去偷懒。”
茗香气得抢白:“做了将军夫人果然不一样,嘴巴都利了,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
几个人同时望向她,素琴拿出大姐的派头道:“她是将军夫人,你也是统领夫人了,又在……姑娘面前,说话也要注意点,别太粗鄙了,惹得将军府里的下人看笑话。”
纹绣忙表示:“这倒不会,要说粗鄙,我们家那位才是。”
俞宛秋马上告诫:“别那样说他,你家6大将军跟‘才子’当街对垒时说的那几句话多有水平啊,那才是真正的辩才无碍,令人拍案叫绝,死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夫子在他面前都要甘拜下风。说实话,我是真的很欣赏你家大将军,确实是真男人,是真豪杰。”
纹绣感动起来:“也就只有您才会这样看,这条街上的人……”
纹绣住的地方叫永宁坊,和永嘉坊只隔了一条马路。由承天门出去,左手是永宁坊,右手是永嘉坊,都是最靠近皇宫的居民区,是南都地价最贵的两个地方。
6家兄弟能把家安在这里,当然是太子的功劳,也说明了皇上对武将们的器重。这条街上,除了6家,还有另外几位随太子征战过的,不过那几位都是朝廷派遣的高参,并非东宫属官,而且年资较老,如牟翊、陈学愚等。
牟翊是太子太傅(未领实衔实俸),虽然皇帝赏了房子,基本不住。陈学愚是太子太保,同时又领有正三品左都副御史的职务。这次文、武官起冲突,他聪明了选择了中立。俞宛秋对明哲保身的圆滑之人向来比较警惕,不过站在陈学愚的立场,确实难办,他属于文官阵营,却跟武将们一起共事,身份尴尬,得罪哪一派都像叛徒。
这时6府的管家在厅外回禀:“夫人,隔壁周家的夏夫人过来探望夫人,您看……”
管家有些为难,夫人是交代过,今天府里有贵客,其余客人暂不接待。可隔壁周家的夏夫人平时常来串门,简直都不算客人了,本着“宁得罪远亲,不得罪近邻”的处世原则,他特地通报一声,让夫人自己定夺。至于那位贵客的来路,他心里更是好奇,也想借着通禀过来探探消息。听下人唤她少夫人,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真是个美人啊,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美的人。
俞宛秋今天并没有摆出太子妃仪仗,所以管家不认得。
纹绣准备开口叫夏夫人回去,俞宛秋话道:“让她进来吧,都是老熟人了。”
御林军统领周安国的夫人夏氏是工部上卿夏尚义的女儿,在她未出嫁前,就随母夫人进宫多次给太后请安,她家好像和太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