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一个小故事后,他意犹未尽,随手又在一张纸上把这则故事的精髓画成一幅画,看上去像写意画,实际就是漫画。这可是孩子们最喜欢、也最容易接受的形式。
连续三天,他就在屋里干这个了,连给吕郎中上课都停下。吕郎中几次在门外徘徊,也不敢吱声。
画画不是件容易的事,画漫画也不是简单的活儿,尤其以他的超高标准,所以这三天他只画出几十张漫画,这已经是空前未有的效率。
在漫画下面,再写下原文。他相信孩子们只要喜欢漫画,很容易就会记住原文,对其中的道理也就有一定的认识。但这还不够,还是需要小故事来讲解透彻。
他又开始继续写小故事,每张漫画配一个小故事,图文兼备,通俗易懂。哪怕是不识字的人,看了之后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范秀才在床上躺了一天,自我感觉已经好了,但这病需要长期调养,要想调养出一副好身板也不是容易的事。
况且已经有了计划,这事就交给吕郎中,好在范秀才也想学医,那就让他先学学怎样调理自己的病。
第二天,况且交就给范秀才几幅画,几个小故事,大略说了下怎么给孩子们讲解。
范秀才看着这些小孩子的玩意,腹诽不已,在他看来,这纯粹是糟蹋圣人的大道理。只是他不知道后代人发明出一个新名词:小故事,大道理。
他拈起第一幅漫画,说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性字,您老人家只说成是人生来的天性,未免太肤浅了吧。”
这又一个叫他老人家的,好在况且对此已经麻木了。
“依你看应当如何讲?”
“存而不论,先让学生们记住即可,以后靠自己悟出来,先圣的许多至理也不是靠学而得,需要悟。”
这就是死记硬背的理论基础,先记住,以后慢慢再悟,能不能悟出来,只有天知道了。
这次轮到况且腹诽了,他不想在性这个问题上大做文章,古来不知多少贤人做过性善性恶的文章,都想探讨出人性究竟是咋回事,至今没有定论。
尽管性善论占据优势地位,但性恶论影响也不小,双方都可以找到一大堆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
中国人或者说东方人,大抵相信性善论,而西方人则持原罪说,就是彻头彻尾的性恶论。
东西方文化的源头,在这里就存在着分歧。
况且不想与他长篇大论这问题,儒家的性相当于佛家的空。佛陀的一部大藏经,煌煌数百万言,无非是要说明一个空字。
如果要证明性善性恶,怕是也需要这些篇幅,最后依然是无法阐明透彻。如果一个人真的明悟了性,也就可以超凡入圣了。
况且相信,三字经的作者也不是把性提到如此高的境界,否则根本不可能开篇第一句就是这个,这可是给孩子们启蒙用的课本,而不是圣贤经典。
但这道理无法跟范秀才说明白,他的心中牢记“代往圣立言,为生民安命”,跟他讨论,只会越说越乱。
范秀才这样的文人,恨不得自己得出的每一个字都能写进经典里,成为后世的行为规范,否则就对不起圣贤。
“对小孩子就要用小孩子的方式来教育,那些大道理还是等他们大些后再教吧。”况且只好如此说。
“可是启蒙教育正是孩子打基础的时候,若是理念歪了,以后就可能无法更正过来。”范秀才还是不服气。
“人性就是天性,就是人生来具有的性格,长大后表现为性格,这就是人性的最基本部分。你不会想要把人性的全部蕴含都要灌输给孩子们吧。”况且苦笑道。
“这个当然不会,老实说,我也没能悟出人性的全部。”范秀才老实回答。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人情就是人性的内外两面,把这些都洞明练达了,也就把人性悟出个七八分了。”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好句子,是哪位圣人的哲训?”
“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况且恬然道。好在明朝没有曹翁,不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他冒犯知识产权。
“啊,是您老人家想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是,是有可能。不,就是这么回事。您老人家可真是过来人啊。”
“此话怎么讲?”
“您老人家一定不是活了这辈子,这点年岁,一定是活了几辈子,而且没喝孟婆汤,带着几世的记忆跟经验来到这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