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人讨价还价,林百里用十五张大千美人侍女图,换这套鸳鸯秘录,加上五张唐伯虎美人。
“有人问我为什么喜欢大千的画?我从小就很喜欢画画,但是一直画不好,后来就改学摄影,但即使暗房的技术能把摄影作品跨越到另一个空间,我还是不能够满意。
林百里边喝茶,边回忆着:“有一次我去高雄横贯公路的燕子口,感觉那里真是人间仙境;燕子口如此曲折,底下是绿色的溪水,溪底有石,落下的枫叶和上头高耸的山谷,风在吹,山头小草那么的翠绿;我尝试用照相机照下来,可是别说意境了,连气氛都照不出来,照相机根本照不出那种空灵优美的感觉。”
“但是一看到大千的《幽谷图》,中间那一片蓝就像燕子口的洞口,把视觉中心吸引过来;那泼彩就像溪水,黑黑的一块块好像石头,红色的一点一点就像枫叶。有机会你一定亲自到燕子口一趟就会明白。这幅画带给我非常大的震撼,也是我踏入大千笔下世界的开端。”
“大千的每一幅美人图,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他早中晚不同时期的画也有不同特色。早期大千画的美人是瓜子脸,后来他曾在抗战时期到敦煌一段时间,从敦煌的壁画中,大千学习到很多手脚和脸的圆润线条画法、重色彩,以及人物画的庄严感,这些都是唐代以前佛教画的一种表现方式。”
林百里拿出手机照片,挑出一张让吴天缘欣赏道:“这张《仿唐寅仕女》就是一九四四年大千仿唐伯虎较早期的作品。这幅画美的地方在于完全呈现出一个柳叶眉、眯眯眼、樱桃小嘴和瓜子脸的中国古代标准美女。再看衣服长裙,上面的花纹也勾勒得非常细。这种功力及画衣服的方式源自于大千早期曾在日本跟随师傅学习织锦。日本织锦的特色是色泽鲜艳漂亮、花样也繁复细致,大千就把织锦的方式运用在画衣服上。”
林百里如数家珍道:“大千也常常以身边人做为作画模特儿,例如太太、女朋友、学生和朋友的太太,这种方式画出来的感觉比较接近写生,也是大千画美女特殊之处。”
“你看这幅《修竹美人》是一九五一年大千在香港的作品,画的是名门闺秀少妇,也是他的学生冯璧池衣领敞开、在竹子下纳凉的模样,作画地点就在冯璧池家中的庭院。”
“这幅画后来被冯璧池自己收藏起来,她非常怕别人仿这幅画,所以之前她根本不拿去裱,一直到一九九六年才去裱画;这一裱,就被我抢到手了。一九九八年这幅画才第一次曝光,一出场就赢得所有人的赞叹。”
林百里滔滔不绝讲述着他收藏经历,分享着心路历程,吴天缘很欣赏真正藏家对艺术品的痴迷,那种快乐是金钱不可能带来的。
“你看她的开脸是四笔,化妆有三白,跟唱京剧的化妆方式一样。脸好像水蜜桃,饱满红润的让人好想咬一口。这幅画的技法也非常复杂,胭脂红是一层一层地上,比真正的女人化妆还麻烦严格。白的地方也不是单单留白而已,而是抹上特制的粉末,连绢纸的背面都上了粉。这幅画被裱以前我看过,背面也上粉的用意是不让浆糊在裱画的过程中碰到画纸,画可以保存比较久。”
“画中人衣服的线条也很流畅,冯璧池还偷偷告诉我,大千特别买了南海珍珠、磨成粉画在衣服上,模拟丝绒的衣料感;只可惜因为没有裱画,画的背面受潮,这些珍珠粉已经掉光了。”
吴天缘真没想到一幅画竟然有如此多细节,听完林百里的讲述,感叹大千先生的敬业和严谨。
送走林百里,吴天缘感触很深,自己接触了不少港澳台大藏家,无论身家多少,地位多高,但对艺术品都怀着一颗虔诚之心。这点让他很欣赏,不忘初心,才能始终。
张心诚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梅云堂愿意出售十张大千美人给吴天缘,友情价六千万,吴天缘兴奋的拿到二十五张美人图。加上唐伯虎的二十五张,现在大厅也有五十张大美女展出。
“剩下的慢慢补充,历代画美人很多,以后遇见这种题材就收下,总有一天这里唐宋元明清的美人齐聚一堂。”
吴天缘满足的听着大千美人讲述各种故事,每天最享受就是来博物馆转转,听听它们心声,好像人畅游在时间长河里,与古人对话,那种感觉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