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响,老夫人幽幽叹了句:“阿华,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祖母?”
这是打算用哀兵之计了?芷华暗中不置可否地撇撇嘴,面上却一片无辜:“老夫人何处此言?”
老夫人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着眼角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泪珠:“边关开战,这么大的事你也让人刻意瞒着我。我每每想到你三叔一家,如今身处危机重重的动荡之地,这心里就跟火烧似的,吃不下,睡不着。你要是真把我当祖母看,这就想办法让他们一家回来吧,祖母先谢谢你了。”
芷华一脸委屈:“我就是知道老夫人听闻里勐人来犯的消息后,会过于担忧三叔,这才恳求大夫人瞒着你,孙女一心只为您的身体着想,可惜二婶不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不等老夫人开口,她又换上肃然之色,继续说道:“三叔身为朝廷命官,此时怎能怯战而逃?孙女如果真按老夫人要求,去求舅舅让三叔回京,将来朝廷问起罪来,老夫人保证不怨我吗?老夫人牵挂儿孙的心情我能理解,可那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边关将士们家中,就无人牵挂他们吗?就为了您的一片慈母之心,逼三叔不得不抛弃国家大义,这事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我们陆家?老夫人,您此举不是为了三叔好,而是在害他啊!”
老夫人无言以对。怔怔地思量半响,忽然大声干嚎道:“都怪你这个孽障!不声不响把你三叔弄到那种地方去,这下好了,害得他进退两难!我告诉你,这次你三叔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拼得这条老命不要,也得让你们姐弟二人给他陪葬!”
芷华并不觉得理亏。要不是老夫人当初任由周姨娘迫害她和弟弟,自己也不会出此下策,打三叔仕途的主意。因此她冷冷看着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应道:“当日老夫人若对我们姐弟二人有那么一丝怜惜,事情也不会演变到今日这个地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老夫人还是静观其变吧。三叔真要有什么意外。你划下道来便是,我一应接着!”
话不投机,她懒得再继续掰扯下去。说完就走。
老夫人气的仰倒,颤颤巍巍伸出手指点着她离去的背影,嘴唇蠕动半响,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忠心耿耿的刘妈妈赶紧上前。大力揉搓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嘴里焦急劝着:“老夫人息怒。您的身子可不宜大动肝火啊!”
边上看了半天好戏的大夫人连忙倒来一杯茶水,双手捧到婆母跟前:“母亲快喝口茶顺顺气。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来日三爷平安归来,必不愿见到您太过担忧他而伤身。”
大夫人只字不提继女态度桀骜。轻轻巧巧两句话就把老夫人的怒火说成担忧,全部责任都推到远在边关的三爷身上。她站在哪边,不言而喻。
刚刚顺过气来的老夫人又被这满是心机的话气得不轻。对大丫头她不敢太过,对儿媳妇难道还要忍气吞声?她不接儿媳妇递来的那杯茶。反而顺手抄起桌上还剩着半碗白粥的瓷碗,朝大夫人劈头砸去:“老身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大夫人只顾躲开瓷碗,一失手,整杯茶倾倒在自己身上。她正愁没有机会遁走,以免再被盛怒之下的老夫人搓揉,这下子污了衣裳,正合心意。于是,她麻利地福下身段:“是妾身多嘴了,还望母亲恕罪!妾身这便回自己院子更衣,再不敢杵在这里惹母亲心烦。”言罢,自己起身出去了。
大房母女说走就走,老夫人脸色铁青,幽幽看着房门方向,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刘妈妈唤来院中小丫鬟收拾,自己回了老夫人身边听差。她心知主子现在心情不佳,不敢聒噪惹她心烦,只低眉顺眼地随侍在旁。
待小丫鬟收拾完退出房内之后,老夫人这才颓然叹道:“老了,不中用了。看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呐。”她似乎在向刘妈妈倾诉,又更像在自言自语。
刘妈妈转了转眼珠子,心里拿不定自己该不该接话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