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大夫人都是心乱如麻。王妈妈发着高烧,大夫人既要忧心她的身体,又要自己独自思量未来之路,一下午的思索没能让她清明多少,心里仍旧是举棋不定。芷华那顿劈头痛骂,她全都听进了心里。的确,自己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实力去招惹芷华这样的敌人,可要她忘记今日之恨,别的不说,只要看到现在这奄奄一息的王妈妈,她如何甘心咽下这口气?先虚委与蛇,再伺机报复吧,她根本没有把握,能带着怨气在芷华这种人精面前挑战“做小伏低的大房主母”这种高难度角色!若是被她看穿伪装,这和直接撕破脸与她为敌有什么区别?
大夫人一脑门子官司尚未理清,告假归来,怒气冲冲的大爷径直走来了丽和院。见到大夫人,陆振远挥手遣退下人,劈头就是一声怒喝:“恶妇!你今天做了什么好事?”大夫人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大爷怒气从何而来:“夫君何出此言?”
“你还有脸问?自己做的好事自己不清楚吗?我问你,今日阿华一早前来侍疾,你是如何对她的?”
一说起今日侍疾之事,大夫人是有苦难言。她还不知道现在外面已是流言纷纷,只当夫君是听了某位下人的告状,因此辩解道:“夫君有所不知,大小姐她犯了错,妾身才会……”她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了,这要是在夫君面前把事情说出来,转头秋华院那边就会当成她释放的敌意,已经见识过芷华手段的她根本不敢再去招惹。
陆振远却把她的欲言又止当成了做贼心虚。他一脸痛心地望向大夫人:“你还敢狡辩?你可知现在京里都传遍了你虐待一早上门侍疾的继女一事?你可知今日同僚们是用何种奇怪的眼光看待为夫的?你不要脸面我们陆家还要呢!你若真是容不下我那可怜的长女,这就自请家去吧,我陆家长房主母,实在不是你这种恶妇能胜任的!”陆振远心里最看中的,就是自己的官声,王丽铭今日所为,已经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老爷息怒!”大夫人一听这话,赶紧跪下来磕头求饶,心中对长女已是忌惮到了极点,根本再兴不起要继续与她为敌的心思,只恨自己猪油蒙了心,跑去招惹这个恐怖的魔星。
就在大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百思脱身之法而不得时,一个犹如天籁的声音传来,替大夫人解了眼前之危。
“女儿给父亲请安。”
见到亭亭玉立的长女款款走了进来,陆振远暴怒的神色缓和了不少。“阿华,你是来找为父替你做主的吗?你放心,今日之事父亲都听说了,为父这就休了这个恶妇替你出气!”
“父亲何出此言?”回过秋华院的芷华已经得到外面流言纷纷的消息,她心里一合计,已经猜到了陆振远会有的反应,这才过来救场。若是现在眼睁睁看着大夫人被休,那她之前辛辛苦苦的一番谋划不就白费了吗。
陆振远被女儿问得有些愣住了:“难道今日外面传言不是真的吗?大夫人没有打你?”
“今日女儿来侍疾时,笨手笨脚地打湿了母亲的床铺,母亲这才生气责罚女儿的,女儿道歉之后,母亲就原谅了女儿,并无父亲说的打人之事。母亲大病初愈,身体最是虚弱,都怪女儿太笨了,王妈妈担心女儿会害得夫人病情加重,这才言行无状……丽和院的一众丫鬟婆子都是祖母的人,王妈妈一有不妥就立刻被她们带去祖母那里了,这才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趁着眼前没有外人,芷华一脸无辜地颠倒黑白。
陆振远也知道妻子陪嫁的,只有王妈妈一个老奴。想到老夫人往日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今日之事后最终得利之人,陆振远对大夫人的怒气已消了个干干净净。“夫人,你且起来吧,是为夫今日错怪你了。”亲自扶起夫人,陆振远能屈能伸,竟抱拳作偮给她行礼赔罪。
大夫人连忙避开不敢身受,表情一如既往的贤惠端庄:“夫君说的是哪里话。今日之事,你也是太过关心阿华,才会受了这流言蒙蔽,妾身怎能咋怪你?”说到后面,已经委屈得红了眼眶。是啊,今日之事,最可恨的就是那故意放出流言之人!可怜夫人心里委屈也不敢说那人半个字不是,陆振远脑补着夫人心思。
见到夫妻二人同气连枝,芷华欣慰地笑了,说起了自己的另一个来意:“母亲,王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老夫人不许您请大夫看她,此事毕竟因女儿粗苯而起,女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若您不嫌弃的话,我秋华院里的管事韩妈妈略通一些歧黄之道……”
大夫人闻言讶异地望向芷华,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里对长女的忌惮之中,也开始升起了一丝感激:“多谢大小姐不计前嫌,愿意派人来医治王妈妈,妾身感激不尽,何来嫌弃一说。”言罢,真心实意地行上了感激的一礼。
大夫人是芷华长辈,无论再怎么感激也用不着行礼表达。王丽铭是想用这一礼,告诉芷华自己的心悦臣服。
芷华并没有避开,而是迎上去扶起她,二人相视一笑,皆是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陆振远看到眼前母女和睦相处的一幕,心里对新夫人又多了一丝满意。
事后,陆振远亲自去了老夫那里一趟。此次老夫人为了一己私心,不顾自己的官声,陆振远的一腔火气都出在了松龄院。老夫人自知理亏,妥协地提出让大儿媳和二儿媳共同管家之事,自此,大夫人才渐渐在陆家站稳脚跟。
几日后,大房母女二人相携出门赴宴。芷华亲自引着大夫人进入陆家在外的社交圈,二人在外谈笑相溶,共同出演了一场母慈女孝的好戏后,谣言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