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夫人恭顺,那是因为孝道,对一个下人芷华可懒得客气,她板起脸,不怒自威:“妈妈慎言!敢问吴妈妈,刚刚我说了什么话惹得老夫人吐血?今日您若不说个清楚明白,请恕芷华无礼,这顶不孝的帽子芷华可戴不起!”刚才那番交锋,虽然把老夫人气到吐血,可是芷华从头到尾无论是礼仪,用词,语气,神态皆是柔顺恭敬,即便是圣人来了,也要赞她一声孝心可嘉,因此她执意要和吴妈妈对质清楚。
心口积郁的一口血喷出,其实对老夫人的身体来说是件好事,缓口气之后,她现在感觉可比刚刚好太多了。如今三房去丽水县已经成了定局,除非辞官不做,不然定是要在丽水呆上至少三年。里勐人每年都要骚扰边关,若那姜武起了坏心,边关死个把县令真是太正常了。老夫人想到这点,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得罪芷华。“闭嘴!”这声喝骂是冲着吴妈妈去的。转头面对芷华,老夫人又换上了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和蔼面容:“阿华是个好孩子,祖母刚刚错怪你了,你可别往心里去。你上了一天学也该累了吧?回去好好歇着,祖母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谁知芷华却不依,她也不接祖母的话,只是盯着吴妈妈:“吴妈妈,请你把刚刚的话说清楚!我到底说错了什么惹得祖母吐血?若是芷华有错,芷华这就自请家法!”言下之意,就是不肯放过吴妈妈。
吴妈妈尚未从老夫人的突然变脸中回过味来,又突闻芷华再次发难,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望向老夫人,希望她能替自己做主。
可是现在的老夫人哪里会为了一个奴才去得罪芷华?即便是伺候了老夫人一辈子的吴妈妈,在她心里也是比不过儿子性命的,因此吴妈妈注定要失望了。“吴妈妈,你也是当差多年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吗?大小姐是主子,岂容你非议?还不快给大小姐赔罪!”到底还是有些情份,老夫人只说让吴妈妈赔罪,不再提其他惩罚。她觉得自己姿态已经做足,芷华也该见好就收了。
谁料芷华冷眼看着不住磕头,说着“奴婢该死”的吴妈妈,仍旧是不依不饶。“吴妈妈既然说不出芷华的错处,那刚刚那番污蔑就是以下犯上!老夫人治家一向严谨,赏罚分明。敢问老夫人,按照家规,这以下犯上的奴才,应当如何处置?”
这话一出,老夫人不想接却又不能不接。如今她的软肋就在姜家手里,只能忍气吞声地顺了这丫头的意思:“按照家规,以下犯上,应当重责四十大板,只是吴妈妈年事已高,捱不住这四十大板……”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拿捏,老夫人越说越是憋屈,说到后面,到底还是不甘心,垂死挣扎般想要改口从轻发落。芷华岂会让她如愿?她步步紧逼,不等老夫人说完就抢过话头“老夫人心慈,不忍伤了吴妈妈性命,怎奈家规在此,无法徇私。孙女想了个两全之法,能替老夫人分忧。今日暂且只打吴妈妈十板,待妈妈养好伤后,再打十板……如此边打边养,既能打完这四十大板,又不会伤了吴妈妈性命。老夫人觉得这法子可好?”芷华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只是征询老夫人意见时的目光是冰冷的。老夫人读懂了她眼中的警告,再不敢起什么幺蛾子,心灰意懒地摆摆手:“如此甚好,就这样办吧!”
芷华这下真心开心了,“吴妈妈,老夫人对你可真好!你不谢谢老夫饶命之恩吗?”吴妈妈恨不得昏死过去,要连续四次在一众下人面前退去裤子挨打,如此羞辱,还不如一口气打死她呢。她算是看出来老夫人对大小姐的忌惮之意了,眼下只得咬紧牙关忍下这口憋屈之气,磕头叩谢:“奴婢多谢老夫人和大小姐饶命之恩!”
松龄院一众下人皆是低头敛目,暗地里打了个寒颤。今日之事给众人敲响了警钟,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的大小姐,原来才是陆府内最不好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