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黯淡,城北隐见火把浮动。¢£,..
因城池破败、城墙不存,再有流民混居,且仅停驻一日,华亭刘氏部曲便未进城,而是扎营于城北外。
孙子兵法有云:平陆处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
北宫深谙行兵要义,营地驻扎于一段“丁”字型的斜坡上,右方与后方略高,全军粮草位于右后方,营门正对低部俯冲地带。
如此扎营,当遇敌袭营之时,可迅速从右方出兵,包抄截敌后路,前方则可拒敌强攻。后方致高处则是埋锅造饭之地,离水源较近,面对攻防阵势时,可酌情掌控,进退有据。
即便是仅仅驻扎一日,小小的军营四周也密布着一高一低两排栅栏。高者头部烧尖、向外斜伸,拒马与抗敌冲击。低者与高者相距五步,中间可来回穿插,从容布兵。
简易望哨楼,耸在营门口,分一左一右,十名白袍弓手终夜轮换值守。
全军五百余人,十人为一队,五队为一曲,以厕为据、聚而成营,弓箭挂壁,寝枕腰刀,夜色将起便安营于各帐,制止喧哗、流动。
一曲白袍,值勤巡夜。
中军账,位于“丁”字型前、右、后,相连之处,若遇敌袭,主帅便可迅速掌控军情,可进,可退。
此刻,营门左斜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皆是衣衫褴褛的流民。
刘浓沉着一张脸,问道:“何故?”
北宫沉声道:“流匪冲击军营,意欲夺粮,箭逼不退,故而弑之!”
“欲夺粮草?”袁耽眉头紧皱,看了看昏黑的旷野,待见风拂草低、并无异相,便放下心来,奇道:“流民向来安份,怎会冒死夺粮,粮草可有失?”
郭璞冷笑道:“不过数十人,射杀了几人,已然溃退。”
刘浓看着昏黄火把下乱伏着的尸体,皱眉道:“为何不收敛尸体?”说着,看向郭璞。
曝尸于营乃兵家大忌,此举虽有震慑敌军功效,但也会对已方士兵造成恐慌。北宫性情敛重,用兵擅势、注重细节,岂会犯此明显错误,定是郭璞出的主意。
果不其然,郭璞道:“横陈于此,可警效尤!”
“然也!”北宫按着刀,看了看袁耽,神情犹豫,待见刘浓默然点头,便冷声道:“小郎君,咱们部曲虽是终年操练,且有不少见血之老卒,然,南北毕竟大异,此去上蔡几近千里,正可借此时机,锻兵炼胆!以免,兵至用时,不足成器!”
郭璞接口道:“况且,我等亦仅停留一日。”
北宫舔了舔嘴唇,嗡声道:“唐首领已然探过,历阳县城,现存流民不过三千,若行暴乱便为匪……”
“罢,速速收敛尸体!”
刘浓挥手将北宫话头截断,面色冷寒,心中愠怒:‘多半又是郭璞出的主意,即便欲行练兵,岂可以流民作敌!如此行事,教彦道情何以堪?’
“诺!”北宫沉声而应,当即命巡夜白袍收敛尸体,而郭璞却捋着三缕黑须往帐蓬里钻。
刘浓也懒得理他,待日后再与他详谈,既来军营,便邀请袁耽入中军帐小坐。
二人穿行于军营中,袁耽边走边打量,但见营帐扎得极其谨慎,莫论帐与帐之间的距离,亦或怅门所对之方向,或是行军厕之分布,皆如星罗棋布、井然有序。
不由得轻声感叹道:“瞻箦,君之帐下,有人矣!”
步行军营中,不敢高声语,刘浓低声揖道:“令彦道见笑了。”
俩人来到中军帐,长十步,宽五步,内中铺着坚韧耐磨的青苇席,矮案置于中后位,案后整齐的叠放着布衾,左方竖立着木人,套着乌墨甲。
红筱端着木盘,撩帘而进。将盘中茶壶搁在案上,为二人浅浅斟得一盏,便默然退却。
刘浓举杯邀饮,歉然道:“今夜之事,实乃刘浓之过,尚望彦道见谅。”
袁耽见刘浓犹自冷寒着一张脸,神情也略带尴尬,便笑道:“瞻箦,些许小事,何必挂怀于心,粮草无失便好!”说着,眉头一皱,沉吟道:“倒是流民举止颇奇,现今城中流民不足三千,余者皆已入各坞堡,虽不言安居乐食,然,亦不至于铤而走险。况乎,历阳有我袁氏部曲两千,郡役五百……”
“小郎君,流匪围营!”便在此时,帐外传来唐利潇的声音。
“流匪围营?!”
袁耽与刘浓对视一眼,两人“簌”地起身,刘浓抓起身后楚殇,大步挑帘而出。
帐帘带风,袭得灯光一阵乱摇。
夜风骤起,伴随着牛角号声,呜呜的吹,北宫站在高处高声发号施令,雪白的披风被风扯得裂展如旗。军营四面八方燃起束束火把,一队队白袍冷沉着脸,在曲领的带领下,迅速的列队于军营,前、左、右三方。
捉弓搭箭,长刀如林。
军营外,微弱的月光下,尺高的草丛中传来嘶嘶磨擦声,不绝于耳。
渐行渐近,愈演愈烈,仿若无数毒蛇正在步步逼临军营。逆着火把光线放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无边无际。如墙进,形动缓慢,但却犹若滔洪,只消一点火星,便可瞬间点燃炸势。
“何止三千?!”
刘浓站在营口高台上,剑眉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