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三年三月,浙江余姚。
一个中年人脚步匆匆的转过石板小巷,然后走近了一栋宅院大门,大门上书两个朱红大字‘林府’,只见他走到一边,然后叩响了侧门上的铜扣,很快侧门就是打了开来,探出了一个带着瓜皮小帽的小厮,这小厮见了来人后,当即就是堆起媚笑:“安管家,您可回来了,老夫人和少爷可是早就候着您了!”
安管家并没有多看他,而是略微点头就是迈进侧门,然后径直朝着里头走去。
不多时,他就是出现在一个偏厅里头,此时偏厅里除了他外,主位上坐着一位年约五十,身穿大红绸,戴着东珠玉簪的贵妇。
此外还有一个身穿深蓝锦袍,面白无须,年约二十的男子,只见他坐在次位上,神色平淡地听着安管家在说话。
兴许是来的路上走急了些,安管家说话的声音有些急促:“夫人,少爷,小的已经打探清楚了,粤贼在多天前已经攻克镇江,官军大败而走,其余各地也是相继出现贼军的踪迹,,连湖州都是发现了贼军的踪迹。”
上头林夫人那原本就已经满是皱纹的脸庞显得更皱了:“我们在镇江还有周围几个府县的货栈情况怎么样?”
安管家小心翼翼的道:“无锡还有常州那边的人员还有货物已经是安全撤出了,但是镇江还有在溧阳、溧水的货栈已经被贼军全数查抄,沈掌柜还是石掌柜等一干人已经遇难了……”
那老夫人听罢后表情略微变动了下,昏暗无光的眼神却是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听她轻‘哦’了声后道:“我记得在镇江以及周围数地的现银还有货栈里的货物起码有个四万两!”
安管家应道:“虽然还没有详细的数目,但是这几个货栈里的存银和货物加起来至少也有四万两银子!”
老夫人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做好善后工作,死难者从厚抚恤,家中有适龄子弟的可免费到家中私塾读书,他们既然跟了我林家做事遇难了,我这老婆子断然是不会亏待了他们老小!”
待安管家弓着身退了出去后,那林夫人转过头来看向此位上的年轻人:“看样子还真被哲儿你说对了,这贼军果然拿下了镇江!”
那名唤林哲的年轻人轻叹一声:“我们的动作到底还是迟了些,如果能够早几天撤离的话,恐怕也不会……”
林夫人这个时候却是不以为意:“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难得了,还在我们撤的早,好歹算是把半数的货栈都撤了出来,其他几家可就未必了!”
林哲也是点点头:“母亲说的是,只是现在贼军势大,我们在苏州还有湖州的货栈还是要早打打算先撤到杭州还是上海去,免的到时候遭遇不测!”
林夫人道:“是这个理,这年头越发的乱了,虽然我们林家家大业大,但是也没有白送财货给贼军的道理,这几日你就辛苦些,把这几个地方的货栈一并撤了!”
“孩儿知道了!”林哲应着。
林夫人轻嗯了声,就是微微闭上了眼。
林哲知道,该是自己退下的时候,但是就是起身:“孩儿先回去了!”
走出了偏厅,林哲转头去了前院的书房,不一会方才的安管家还有另外几位或老或少的人已是齐齐到了书房。
林哲看了一眼这几人,脸色如旧和之前一样平淡地开口:“如今这个局势,各地的货栈都要收缩了,苏州以西的货栈都要撤回来,还有湖州、嘉兴、杭州等地的货栈也要减少规模!”
此话一出,当下好几个人脸色都是略微一变,当即一个留着白胡子,年约六十的老年人出言道:“少爷,这几个地方的货栈每年收购的生丝占据了我们至少三分之一的量,这一旦撤出的话,恐怕会对今年的生意造成不小的影响!”
另外一人也是出言道:“我们和几个洋行的供货单子都不小,一旦收不到足够的蚕茧造成违约,怕是……”
林哲道:“蚕茧的收购自然是不能断下的,不过苏州和湖州这几个地方都不能存货和存银,收一批就运一批!”
“德叔,这收购蚕茧和土丝的事你还得继续担起来,不要让下面的人乱了心思!”说着的林哲看向了那白胡子老头,随后又是看向了安管家:“撤出来的人员安排尽量都安排到上海那边去,还有善后工作还得安管家多多劳心!”
随即又是环视一圈:“几个掌柜都是跟我们林家几十年的老人了,这等关头里还需要大家多多辛苦一些,多去下面走一走,尽量避免这一次动乱的损失!”
说到这里,林哲略微停顿了下,然后又道:“几位今后一个月里怕是要辛苦了,等会你们自己去府里的账房多支一个月的薪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