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躲,“那你跑什么呀?”
契约夫失笑。
“三殿下误会了,我也没跑。我只是回屋而已。”,林玦面无表情的说道。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瞪鼻子上眼,给他点颜色就开染坊的登徒子了。
林玦如此滴水不漏的回答,倒是让契约夫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她说的没有什么不对,可……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
见契约夫不说话,林玦便不再管他,径自继续往前走。
“诶,你等等——”
契约夫见林玦又走,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三殿下还有事?”
有事也不能追到内宅吧?
“也不算是有事,但也不能说没事……不是,我……你离开京都怎么也不说一声?”
契约夫突然悲催的意识到,其实他找林玦,也不过是想叙叙旧而已,现在对方一本正经的问他有什么事,他根本就答不上来。
听了这话,林玦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奇怪!他们又不是太熟,为什么离开京都还要告诉他?
见林玦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契约夫以为她回忆起了伤心往事,便笑了笑,“你之前说离开京都,我以为你回去江南林家的,却没有想到你来了榕洲,不过,榕洲这地方还不错,气候宜人,民风也不彪悍,好吃的东西又多……”
林玦,“……”
什么叫好吃的东西又多?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这一点?虽然她平日里吃的也许有点多,但……等等,这个人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习惯?
“我之前跟你说过要离开京都?”
这不可能吧?
她甚至连这个人的样子都不记得。
林玦的一连串怪异反应,契约夫很快就看出了不对劲之处,他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问道,“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啊。”
她能有什么事儿?除了碰到这么个神经病外。
场面再次陷入沉默。
契约夫无语凝噎,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原来林玦是个冷场大王啊,话没说三句,就开始冷场了,这样子,叫他还怎么聊下去?
“……”
林玦一副冷漠的样子,契约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就连他平日里习以为常的自来熟也不好意思派上用场。场面实在太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出门穿的太少,他都要开始打冷颤了。
场面沉默的有点久,林玦见契约夫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打算转身离开。可她一转身,对方却又说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你想重新开始,也知道你对维卡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我不求你原谅,但……”,至少别用这样的态度对我。
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维卡,或者,他不想再失去林玦。
“你认识维卡?”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
契约夫,“……”
这不废话么?维卡是他妹妹,他能不认识她么?
“我是维卡的哥哥。”
“难怪!”
林玦恍然大悟。
她就说嘛,这个人怎么看怎么欠扁,原来是维卡的哥哥,这就说得通了!
“难怪什么啊?”,契约夫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现在的林玦,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
林玦懒得再与他说话,这个人实在是奇怪的很!自己的妹妹犯下了如此滔天的罪行,他作为哥哥,不仅一点悔意都没有,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想要告诉天下他有个杀人魔头的妹妹一般?
难道有个这样的妹妹很自豪吗?
所以她冷冷地看着契约夫说道,“这里是内宅,三殿下如果没有要事的话,就请回吧。”
说完,也不等他的回答,径自走了。
*
刘满和林琼刚吃完汤圆走出来,就被迎面冲上来的契约夫给拦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看到这两人,契约夫就劈头盖脸的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啊?”
林琼看了他一眼,怎么到了榕洲,连契约夫也开始变得冒冒失失了?
“林玦啊!”
契约夫有些郁闷,“我刚才跟她聊了两句,她竟然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不仅如此,眼神里还满是敌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琼忍不住低头掩盖唇边的笑意,林玦那满是敌意的眼神,估计是他昨晚上的话起了作用。
“自那次宫变之后,她失去了部分记忆。”
刘满难得的一本正经。
忘记了契约夫又有什么大不了,她可是连他们老大都忘记了啊!
*
“江南道这几个老狐狸,倒是隐藏的很深。”
两人从江南道畿府出来,护卫统领褚林低声对走在旁边的南宫懿吐槽。
他们一行人到了江南道后,排场很是风光,而且那几个带头的大臣,也全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的不服气之处?而且,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们有图谋不轨的心思。
“狡兔三窟,狐狸的窝不在这里。”
南宫懿淡淡的说了一句。
“哈?”,褚林愣了愣,就刚才面上寒暄了几句,老狐狸就暴露了?可他也一直站在旁边,怎么就完全没有听出其他的意思来呢?这到底是主子太聪明还是他太笨,肯定是主子太聪明,绝对的!
“那咱们现在是——?”
皇帝出行,护卫众多,而且肯定是待在行宫里,走动什么,似乎有些不方便,而且肯定会被季大人、雷大人等那群老狐狸发现。
而这所谓的季大人、雷大人,全都是李丞相的门生。虽然六皇子和杨皇后宫变失败,但李丞相却地位没变,因为几乎找不出他作为同谋的证据。
“回去睡觉。”
“什么?!就、就只是回去睡觉?”
褚林觉得他的脑容量有些不够用,天知道被外界传的像天神一般的新君,竟然是个脑回路与别人不同的人。
南宫懿没有再说话,径自快步朝行宫走去。
江南道是军事要塞,但距离沿海却有些距离,无论是运输还是与海外联系,都有些不方便,狐狸自然是不可能会将东西藏在这里。而距离江南道不远的榕洲,靠海,码头,运输船只一应俱全,而且外邦商家众多,交流频繁,在其中混入些别的东西,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
书房里,茶香萦绕,但契约夫却一点喝茶的心思都没有,他盯着手中的茶杯看了许久,才猛地抬头道,“所以她根本就不记得我了?”
刘满轻轻的啜了一口茶,微微地看了契约夫一眼,这不废话么?林玦连他老大南宫懿都不记得了?还能记得你?
“可她还记得你?”
契约夫指着林琼,有点难以置信。
“我是她弟弟,血缘至亲,她自然是记得的。”,林琼笑着说道。
“那她还记得谁?南宫懿?”
契约夫有些郁闷,如果林玦记得南宫懿而唯独忘了他的话,这样太惨了点吧?她甚至连维卡都记得。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一提到“南宫懿”的名字,众人的神情全都不由自主的暗淡了下去,尤其是刘满,像是瞬间遭遇了什么不幸一般。这让契约夫更加的不解,南宫懿又没死,他不仅没死,还好好的当上了皇帝,这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吗?这不是该普天同庆吗?为什么这一个两个的,一提到这人,全都是一副奔丧的脸?
“她除了零星的几个人外,其他的人和事,都记得。”
过了许久,刘满才叹气道。
零星的几个人?
契约夫愣了愣,这是说,他是属于那零星的几个人里面吗?林二到底是有多讨厌他?!
可是他还是有一点不懂,想着反正过不了几日也要回罗刹国了,契约夫索性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他如今不是九五之尊了吗?再也不用受别人掣肘了吧?怎么不直接迎娶了林玦?”
难不成南宫懿是有了富贵就忘了糟糠之妻?这怎么想都不像是那面瘫会做得出来的事情吧。
隐隐的,契约夫突然嗅到了一丝奇怪的东西。
“他跟你一样,也属于那零星的几个人里面。”
林琼同样的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契约夫像是听错了一般,瞪大了眼睛。瞬间整个人明亮了起来,异色的双眸熠熠生辉,水光流动。
“她忘记南宫懿了?”
估计是太兴奋,他根本就坐不住,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嗯。”
刘满点头。
“林玦忘记南宫懿??哈?——”
契约夫脸上的笑容无限放大,嘴角都几乎要咧到后脑勺了。
老天,这绝对是他这一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林玦忘记了南宫懿,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切可以重新洗牌了?而且这回,还是他先遇到的林玦,呃,虽然初见的画面不是太愉快,但是不影响啊,他已经在她面前刷过脸啦?至少比南宫懿多了一层赢面??
契约夫正满心欢喜的想着,却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大对,四下看去,发现刘满和林琼两人正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光看着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契约夫迅速调整了脸上的表情,轻咳了两声。
“林玦忘了他,他就放手了?”
这不科学。
这样的做法,一点也不像南宫懿。
“他也忘了林玦。”
刘满再次叹了口气。
老大不仅忘记了林玦,甚至连他也忘记了,若不是在事先得到了老大写给他的亲笔信件,他估计会是最先崩溃的那个人。
想来又忍不住叹息,估计在去找南海灵姬之前,他就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才将一切后事在信件里安排妥当。而刘满,就是那个帮他料理“后事”和照顾林玦的人。
契约夫沉默了。
这剧情的走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南宫懿失忆了?
可他在来榕洲的时候,才见过他一面,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啊?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死人脸。一看到这张脸,契约夫就懒得说话。
对了!也许就是他的那副死人表情,成功的掩盖了他失忆的事实。
“所以,能别提南宫懿就别提吧?反正我二姐也记不得这个人了。”
林琼大口的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南宫懿如今是九五之尊,后宫永远都不可能只有林玦一人。忘记了也好,离开京都,与他老死不相往来,至少不用忍受后宫女子之间的尔虞我诈。
契约夫手指在楠木桌面上轻轻的叩了两下,没有说话,先前的欣喜之情已经消散无踪,只剩下一脸的若有所思。
南宫懿失忆了不记得林玦,而林玦也失忆了,同样不记得南宫懿……
他们三人里面,唯独他自己,还没有失忆,记得之前所有的一切,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记得维卡死在凌墨刀下的惨状,他记得林玦的一颦一笑,他记得那段日子自己的挣扎与矛盾心情……他记得一切。
*
林玦觉得有些奇怪。
自己那天明明对那什么三王子口出恶言,可这人是有受虐倾向,还是有毛病,还是三天两头往家里跑,甚至是比之前还要跑的勤快?
“林姑娘,我今天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蟹黄包,尝尝?”
林玦一回头,就看到了某张欠扁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
“我猜的。”
“不吃!”
林玦说完,甩头就走。
契约夫一愣,随手将一油纸袋的蟹黄包塞到旁边小翠的手里,赶紧跟了上去。
“那烤鱼丸?”
“不吃!”
“香酥焖肉?”
“不吃!”
“荷叶鸡”
“不吃!”
“……”
契约夫开始郁闷,他怎么觉得林玦在失忆后,比失忆前还要难对付来着?这不科学啊?
林玦更加郁闷,她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会被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登徒子给缠上了?
就在两人在各自心中吐槽不止的时候,突然铺子里的伙计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到林玦,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小、小姐,不、不好了,满少爷在码头跟人打起来了!——”
林玦头疼,刘满虽然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但做事最是知道分寸,怎么好端端的会与人在码头打架呢?
满腹狐疑,时间紧迫,也来不及考虑许多,便急急忙忙的朝码头赶去。
等到了码头,果真远远就看到围了一大群的人,刘满和另外一个青年被围在了中间。林琼站在旁边,似乎是劝架的模式,而一贯以拳头论输赢的清荷……
“铺子不能没人守着,我让她留在铺子里了。”
林琼说道。
林玦深以为然。要不然,那丫头一出手,绝对会闹出人命来,一闹出人命,就得见官。林玦一点也不想见官。
“今天我们俩来码头提货,中间不小心撞了一下那人,好像是把他的手里一个青瓷瓶给碰到地上,碎了。不就是一个青瓷瓶吗?我们当即就道歉了,也说了要赔钱,可他却一直不讲理!”,说到这里,林琼伸手指了指人群中正拉着刘满不放的青年,“喏,就是那个人,感觉像是存心找茬。”
林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青年一身玄衣,看上去眉目俊朗,身上隐隐之间,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之气,听口音,像是京中的世家子弟从军回来的样子。
“我说这位仁兄,你到底想怎样啊?”
刘满斜了他一眼,还有完没完了?就一个破瓶子,竟然缠着他大半天了!
“你把我的瓶子打碎了!”
青年说的理直气壮。
“是啊,瓶子是碎了,我不是早说了要赔给你吗?”
“你知道你打碎的是什么吗?赔我?说的轻巧?”,青年满脸鄙夷。
“那你想怎么样啊?瓶子碎了,我又没法术,不然变一个一样的给你?”
“反正瓶子碎了,你得负责!”
“我负责啊!这瓶子多少钱,我赔钱就是了。”,刘满的耐心即将用完。
“黄金一两千。”
“什么?——”
青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赔黄金一千两,我就放你走。”
听他这么一说,刘满先是一愣,随即却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老天,他肯定是遇到神经病了,亏得他刚才还跟一个神经病说了这么多的废话!
围观的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多半也认为那青年是个疯子。
一个普普通通的青瓷瓶,要价一千两,还是黄金?这绝对是疯子,而且还是想钱想疯了的疯子!
“你以为你不让我走,我就走不了了么?”,刘满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一直耐着性子与他周旋,不过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惊动不该惊动的人罢了,现在眼前这人明显就是个疯子,而且他也实在是没有耐心跟一个疯子浪费口舌。
不就是动手吗?谁不会啊!
说罢,刘满抡圆了拳头,朝着那青年的脸上就是一拳!
那青年没想到一个开铺子的小商贩会真的跟他动手,冷不丁挨了一拳,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
见刘满招招逼人,也直接拔剑出鞘,两人就在码头上你来我往的打斗了起来。
围观的人,看到打斗,便开始四下散开。
只剩下林玦等人还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