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李德海便将派出去密探传回来的线报放在了昭阳帝的桌头。
时隔十八年,很多事情都变了模样,可若是有心,想寻回一些蛛丝马迹,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关于当年的一切,或者说,关于昭阳帝想知道的一切,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先帝在世时,昭阳帝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正因为如此,当年才刚满十二岁,就被先帝派到南部蛮荒之地,美其名曰“磨练”,但实际上,整个大业国都知道,这是成为一颗弃子的前奏。
但他就是在那儿,遇见了仁兴皇后。
那段时光,是最痛苦难熬,却也是最美好难忘。
仁兴皇后是当地寨主的女儿,不仅武功高强,还精通医术,善于用毒。正是因为她,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皇子,才能在南部蛮荒之地存活下来,并熬到了最后。
在这期间,先帝立太子,废太子,后宫争嫡,朝中风起云涌,尔虞我诈,但这些,都与身居南蛮的昭阳帝无关,也没有人记得还有个皇子存在。
直到宫中那些皇子们因为那个位置互相残杀到一个不剩,先帝也被谋害致死时,留下来的那些大臣们才想起,在南蛮还有一个十分“干净”的皇子。
所以,在南蛮待了十年之后,昭阳帝被请回了越京城,以新帝的身份。当时在谈到回去的条件时,他就只提了一个要求,他要仁兴皇后一起回去,而且,皇后的位置只能是她。
大臣虽有些不愿,但还是答应下来。
接下来,一切顺利。
可在之后,他为了平衡朝中的势力,还是听从萧太后和大臣的意见,纳了一些妃子。填了后宫四妃的位置。
不过就算如此,他依旧夜夜待在仁兴皇后的寝宫,除了定例之外,完全不去理会后宫其他的女子。
昭和十年。在登基三年之后,仁兴皇后终于诞下一子。昭阳帝喜出望外,当即便下令册封为太子。可在六个月后,皇后的寝宫意外走水,一场大火带走了一切。
“筱宛!当年是筱宛救了太子?!”
昭阳帝激动的声音里满是颤抖。
筱宛也是苗疆人。跟着仁兴皇后一起进了宫。一直都是她的心腹,在大火之后,确实消失无踪。所有人都认为她也同样葬身火海,却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她护住了太子,将他带出了宫。
见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也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李德海不由的叹了口气,“主子,根据收集上来的线报。似乎是这样的。而且,这个筱宛,说起来,陛下也并不陌生,她之后,成了林太卜的结发妻子……”
这样说来,那南宫懿……?
“未婚女子却带着一个还未满周岁的幼儿,无论换成谁,这样的关系都会引人遐想,所以。当时出宫之后,筱宛联系了仁兴皇后在苗疆的旧部,选了最信任的两个人,让他们收养了立德太子。但她又不放心就这样与立德太子分开。所以为掩人耳目,对外宣称南宫一族是自己的家臣。可就是这样,当年她嫁进林家的时候,还是遭到了林老太太的反对……”
昭阳帝脸上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对了。这幅画,是林宛氏的遗物……”,李德海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来,在昭阳帝的面前缓缓展开。
画中的女子眉眼间带着英气,唇边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昭阳帝一把夺过画卷,愣愣的看着画中人,半响说不出话来,眼眶却红了。
半响,他才缓缓道,“这遗物,是从哪儿来的?”
“陛下,这画卷,据密探说,是有个不愿透露身份的蒙面女交给他的……”,李德海顿了顿,又道,“不过,前段时间太卜府不是莫名其妙遭窃,林宛氏遗物几乎被偷光吗?奴才想,这画卷,估计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偷出来的。”
“你是说林密知道这件事?”
“这倒不一定,毕竟十八年前,林太卜都还未来到越京城,他根本就没有见过仁兴皇后,就算见过这画像,也不知道画中之人就是皇后娘娘。”
月朗星稀,微凉的月色将殿外一抹黑色的影子无限拉长。
一身黑色短装的因娘背靠着墙根,静静的听着院内的动静,好看的眼睛里平静无波,犹如一潭死水。
她就知道,那幅画卷,是最关键的证据。
既然皇帝已经确认了南宫懿的身份,十八年前的那些龌龊事浮出水面的日子也不晚了,武陵候一门几百号被冤死的人……很快,就都会来索命了……
*
镇国公府
南宫懿虽然在昭阳帝和众大臣面前做出一副已经大好无碍的模样,但实际的伤势,却要严重的多,一回到镇国公府,心理防线一松懈,便又病倒了。
所以这几日来,林玦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担心加上睡得少,原本鲜亮的脸色变得暗淡无关,整个人瘦了一圈。
南宫懿有些心疼的忙来忙去的林玦,唇边却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阿玦,你再这样下去,全越京城的人都会以为我是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智障……”
林玦挑眉,“你难道不是?”
“哦,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那在下还是认下来好了。”,南宫懿靠在床头,一脸无辜。随即,嘴角边又忽然浮起一个有些促狭的笑容,“可在下听说,在咱们大业国,脑子有问题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不犯法的……”
“那又怎样?”
搞不懂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林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一边十分熟练的将熬好的药汤倒进瓷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