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韩胜便起床出去洗漱打扫。
所谓的低等杂役,做的都是下贱活,有条件和上进心的人不会去碰,全是来混吃等死的,因此他们对韩胜如此勤快十分不解。
陆叔倒是高兴,他巴不得手下人都如这个新来的小伙子一般,手脚麻利。勤奋能干。韩胜的薪水也因此水涨船高,不过一月工夫,便和陆叔相差不多。有时大伙聊天,陆叔还在话语里透露出将来有把管理职位让给韩胜的念头。
韩胜对此一笑置之。
他进山的目的可不是做杂役。
屈指算来进入蜀山也有一月,但韩胜还未去过前山,每日里都在后山里照顾灵兽花草,法力运转一刻不停。
由于噩梦频发,韩胜不再睡觉,夜里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细细吸纳炼化天地灵气。尽管进展缓慢,但总比闲着要好。
人一闲,就容易寂寞。
灵气一次次涌入体内,再飞速流逝,想法设法也只能留下两滴。有时韩胜烦躁到恨不得杀死自己,杀死眼前所有的事物,为什么老天要给他如此多的磨难?为什么他不能像那些蜀山弟子一样,自由的探险修仙?
每当陷入痛苦煎熬时,他都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疯狂吸纳天地灵气,任由那些灵气瀑布般冲刷他的身心。冷静,一定要冷静,韩胜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进蜀山。
偶尔也会想起以前,想起那些兄弟们,他开始庆幸安知命的那场清洗,如果那天没有把姜麟和安知命逼走,散修盟就真的完了。
至少散修盟还有一百零二个火种。
每当这时,韩胜都想尽快修成金丹,去找他们。
安知命比我强,韩胜自嘲的想到。他不会去救云海宗弟子,也不会勒令散修停下,更不会在符箓作坊招收散修。如果他是盟主,在打下云海宗后,就立刻绕圈逃亡,不会迟疑。
自己耽误了太多时间,结果遇到三焱。
如今安知命潜伏起来,姜麟消失无踪,散修盟仅剩下自己,还是个废人。
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能帮他,韩胜一个人在蜀山后山做着杂役,被那些混日子的同事排挤。日夜不停毫无用处的苦修,无人倾诉无人排解的悲痛,将他身心都拖向阴暗的深渊。
直到那一天,韩胜在后山遇到一条狼。
通体纯白,半人多高的野狼。
那条狼伤的很重,背上腿上血肉模糊,周围毛发被浸染成块。
韩胜看到它时,自己正在疯狂吸纳天地灵气,然后绝望地看着它们从自己体内散去。这时一条狼拖着断腿,摇摇晃晃的向自己走去,摔倒在树下。
韩胜被白狼的眼神所吸引,里面有愤怒,痛苦,不解,以及浓烈到散不去的悲伤。
它认错人了,这是韩胜的第一个念头。
随后,他走向白狼,将其带回宿舍。
韩胜不知道为什么会救它,也许是它那复杂的眼神,也许是想起了云四,也许只是同病相怜。
回去的时候同事们抱怨了很久,最终陆叔委婉地劝说韩胜,要么将狼抛弃,要么就搬到废弃的杂货间,和狼住在一起。
韩胜选择搬出去,尽管那个杂货间很烂,没有窗户和门,但韩胜可以自己做。
离开那些本事全在嘴上的同事,他心情好上许多。
白狼安静地趴在地上,眼神悲伤。
它的眼神似乎永远那么悲伤。
面前的少年,为什么要救它,为什么会浩瀚神诀,为什么在蜀山做低等杂役,它一点都不关心。
反正,已经无家可归了。
这间小屋,不过是一人一狼在不同的经历下偶遇,最后却因为共同的伤痛互相取暖的故事。
老天对韩胜还是有情的,至少它并未让韩胜孤独太久。
瀚州边陲,临近西荒。在昏暗的房间里,一条长桌两边,坐着二十个人,都身披斗篷内穿黑色长袍。左边的一个男子起身轻声道:“安大哥,星云作坊的散修们考验通过,皆愿进入散修盟,请大哥批准。”
在长桌上座,脸颊瘦削的安知命点头道:“批准进入,但功法丹药暂缓发放,未对散修盟有贡献者,七天一句口诀。”
右边下角一个女子起身道:“安大哥,清莱派的玉石作坊里有个散修,威胁我们给他功法和灵石,不然就上报清莱派。不知该如何处罚?”
安知命淡淡道:“像这种散修里的渣滓,直接杀了,记住自杀的场面不能重复。”
旁边的一位少年站起身来,低声道:“安大哥,暗影组的兄弟出任务时下手重了些,打死了风雷阁的一个弟子。”
安知命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当心?出这趟任务的兄弟集体记大过一次。雨来,等下去仓库取几件法器,给风雷阁的高长老送去。”
“是。”一个男子应道,向对面扮鬼脸的少年瞪了一眼。
一件件事情流水般报上来,安知命处理飞快,等再无人汇报,他看向左右:“还有事吗?”
无人应答。
安知命揉了揉太阳穴,轻叹道:“既然无事,就散了,下月再会。”
两边的人起身行礼:“恭送大哥!”
安知命说道:“王卫和雨来留下,其他人先回去。”
众人讶异的眼神看向二人,王卫作为安大哥心腹,手握情报组织在散修盟早已不是秘密。但雨来不过是个长袖善舞与门派关系颇好的商人,留他何意?桌子两侧的人陆续走出,剩下两个青年恭谨的站在原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安知命轻声道:“我当初吩咐你们的事,进展如何?”
王卫心底叹息,向前一步道:“属下派往天柱山的散修都已回来,‘天网’的钉子们也传来讯息,经过研究确定,当日在天柱山下,盟主和散修们已经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