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初春的小雨淅沥沥落在吴明的身上,他和同伴贾牛交换了眼色,拐进街角一家酒肆,沽酒的胡女见着他俩随即笑道:“两位郎君,奴家可是多日不见了。”
“掌柜好生意哈,还是照旧来一壶酒。”吴明笑眯眯的说道,一股子关中口音,面对衣着暴露、搔首弄姿的胡女已经没了当初的青涩。
女掌柜一步三摇的拎着酒壶走了过来,在其余酒客如刀的目光中将酒壶放到吴明面前,然后顺势靠在他身上,红唇在其耳边轻轻呵气:“今日吴郎君可曾带有酒钱?若没有可在奴家这里赊账,也可以...”
“也可以做个善事,今晚便留在奴家这里吧...”
“掌柜的,那小子针般细的话儿,哪里够劲!!”一个满脸横肉的酒客嚷嚷起来,“老子也没带酒钱,不如就让老子...”
“没酒钱?回家入你老娘去吧!!”女掌柜叉腰大骂道,虽然话说得难听,可是番邦美人的泼辣外带着风情万种,让人看得直了眼,那酒客嘿嘿干笑着说要上酒,一众要看热闹的人都是哄堂大笑。
贾牛无奈的笑笑,他见着吴明将对方悄悄递来的东西不动声色收入怀中,便拿起酒壶将各自酒杯斟满,两人就着端上来的小菜喝起酒来。
“一转眼就大半年了。”贾牛轻轻叹道,吴明闻言笑了笑,帮他满上一杯酒随后低声说过两日你们几个就回去,到时可别怀念在这里的日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有些话题不能说起免得被人听去,不过贾牛起了头,吴明也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巴州,他们去年初来到长安,如今快要一年了。
也不知道伙伴们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宇文使君在任上大展宏图了没有,田元升那伙反贼被清除干净,想来宇文使君治州的阻力小了很多。
去年燃起的战火一直烧到现在,周、隋两军一直在打仗,而山南周军据说还和江南的陈国交战,吴明等人出发时知道巴州正在备战,想来虎林军对陈作战应该是打头阵。
虽然他们在长安和沛国公郑译接上头,如今算是常驻长安城,但是往来长安和安陆都是沛国公的人,当然从安陆到西阳是自己人,但让别人传递密信就不太合适,所以吴明他们不太清楚山南那边的具体情况。
不过今日拿到东西之后,贾牛会和同伴跟着沛国公的人去安陆,虽然大家都没了双亲和家人,是以郡公府邸为家的单身汉,但是吴明决定留在长安,继续执行宇文温布置的任务。
留下的自然不会只有他一个,还有两名同伴留下来,而且这还不是全部,另有一路同伴是暗中潜伏,从去年出发时起他们就兵分两路,各自进入长安。
吴明这一路负责和沛国公接头,算是在明处,而另一路执行的任务他们也不知道,算是在暗处,双方这大半年来都没有联系过。
两路人相互间只知道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方式,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用到,当然也没有人希望用到。
按照事前安排的任务,吴明等人一会变作猫,去追踪那些狡猾的老鼠,追着追着可能又变成被猫追的老鼠,想出各种办法逃命。
不停的追逐和被追逐,吴明已经适应并且喜欢上了这种日子,每日里做猫又做老鼠,那种刺激的感觉让他兴奋不已,一如当年跟着师父四处化缘,和恶犬以及大户家的恶奴周旋。
两人喝了一会酒,见着外边雨停,吴明便掏钱付账,笑嘻嘻的接受女掌柜调戏之后,和贾牛拿着斗笠便走出酒肆,然而就在他们刚来到街道上时,一阵欢呼声由远及近传来。
“大捷,大捷,官军大捷!!!”
街上越来越多的人在奔走相告,吴明和贾牛当然得问个明白,人们口中的‘官军’自然不会是周军,弄出这么大动静想必是隋军大胜,所以问题就在于是何处大胜。
“这位兄台,请问官军大捷是在何处?”吴明扯住一名男子问道。
“大捷是在东街外啊,从那边传过来的。”那男子一脸懵懂。
“呃,我是想问官军是在哪里打败敌军获得大捷...”吴明无奈继续问道。
“哪里?我如何知道是在哪里?”
“呃,可是兄台不是在说官军大捷么?”吴明满头黑线的问道。
“反正别人说官军大捷,那我就照说了。”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吴明耳边响起宇文温的一句话,他和贾牛打听了许久,好歹从大喊“官军大捷”的人潮里打听出来一些有用的内容。
官军(隋军)大捷,入寇的突厥大军被打得落花流水,从去年年底就止步不前的草原jūn_duì,吹了几个月北风后终于熬不住了。
首先是那什么大头还是达头可汗忽然撤军,留下另一个沙什么略可汗独木难支,然后也溜了。
这一溜不要紧,突厥大军那些大大小小的可汗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乱了套,像是入室盗窃被户主发现的偷儿,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跑路。
结果被官军穷追猛打各个击破,如今这些不可一世的突厥jūn_duì已经落荒而逃,笼罩在关中百姓头上的乌云瞬间消散,消息很快传遍全城,长安百姓们都在兴冲冲讨论这个话题。
“突厥退兵了,官军怕是要往东边去了吧?”
“去东边?去东边作甚,官军不累么?不要休息的么?”
“傻了不是,河南那边淮南那边,都已经打了大半年了,如今官军在北面抽出手来,还不得往东面增援?”
“非也非也,据可靠消息,官军是要动,不过不是往河南...”有人故作高深状,见得一众人等侧耳倾听,他面露神秘的低声说道:“官军是要从信州总管府沿着长江东进,要去攻打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