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懿摇摇头:“我从未对人主动提及。我父皇……”他眼神里多了些微妙情绪,低声道,“徜被他知道,我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至于我母妃,她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长年养在外头的儿子。外曾祖父么,”他嘿嘿直笑,“他会逼我把这里变成药园子,逼着我天天种药,我才不告诉他。”
宗政恪轻叹一声,她如何不知身为皇家人的苦楚?曾经有一位皇姐在远嫁和亲之前拜别生母时,哭着说,来生宁为流浪犬,坚决不做皇家人。
“我向来嘴紧,你不必担心我会泄秘。”宗政恪浅浅一笑,眼波柔和地看着李懿,“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恩将仇报。日后师兄若要寻你为难,我也会努力周全。”
“你倒是没有将异人斩尽杀绝的心。”李懿一挑眉,笑道,“你那位师兄,可是发过宏愿要杀尽天下异人的。来来,尝尝这品樱桃肉山药,不比大普济寺的味道差。”
“师兄么,他也并非当真见一个异人杀一个的。”宗政恪的脸色淡漠,拈筷夹了山药在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去之后说,“譬如大昭的一位嬴女官,她也是异人,但有人保她,她就能光明正大地行走世间。”
如李懿和她自己,却只能小心翼翼隐瞒身份。尤其是李懿,在宗政恪有关前世的记忆里,没有哪一位大人物叫这个名字或者是无垢子。这说明,要么他一直默默无闻地活着;要么,他死在了大秦覆没东唐国的战事里。
但李懿身为天一真宗太上长老天一真人的外曾孙,他的地位放眼天下都不容人小觑,他又是这样的性情,他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地躲藏一辈子?那么在她的前世,他的下场可能不大好。
想到这里,宗政恪暗叹,也让李懿说:“你也别干坐着,吃菜罢。”
李懿却笑着摇头:“你先捡你爱吃的多吃一些,我现在不饿。这些菜你肯定大多都吃过吧?看来你并没有茹素。阿恪,你会不会做菜?我外曾祖父是个老饕,我被他养成了小饕。他酿的酒放在外面要卖万两黄金一坛,可惜你现在受了伤喝不得。我做的菜味道地道极了,不是我吹……”
在李懿的喋喋不休里,不知不觉间,宗政恪将这十几个菜都尝了尝。有她曾经吃过的,也有她只是闻名的,但无一不是当世诸国最为出名的美味佳肴。
觉得有些撑,宗政恪才恍过神,赶紧放下筷子。面上虽不显,但她心里却觉得今天很丢脸,失态了好几回。
李懿估摸着宗政恪吃饱了,又取出一副碗筷,仍然一边吃,一边唠叨。他其实饿极了,风卷残云也似将剩下的所有菜都一扫而空,末了还拾起宗政恪膝边的水果一个接一个地吃光光。
宗政恪身受药物反噬,虽然浸泡在泉水里得到了纡解,到底仍然重伤在身。吃饱喝足之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便与李懿说了一声儿,寻了一棵果树,倚着树干沉沉睡去。
李懿咂咂嘴,颇为遗憾怎么不是自己来做她倚靠的那棵树。等宗政恪睡熟,他轻手轻脚地取了一件备用的道袍盖在她身上,再给她搭了搭脉。他皱起眉,没想到有泉眼浸泡,再加上食用了洞天所产的食材,她的身体状况却依旧糟糕,根基已有崩溃之兆。
瞧瞧五棵大果树,再看看零零落落的药材,李懿叹了口气,起身捡回药锄继续松土锄草,干劲十足。
洞天内外相同的药材,成熟期是五倍之差。现在栽种虽然迟了些,但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他寻思着,出去以后找一些接近百年药份的药材移栽进来,也许很快就能凑够巩固根基的药方所需药材。
想到外面,李懿拎着药锄走到泉眼旁边,伸手在药府洞天这四个大字上面抹了抹,随着他的心意,这一眼清泉变成了一面水波涟涟的镜子,清晰地显现出了外面的情形。他的脸色刹时阴沉。
仍然是那座满是奇珍异宝的宫殿,仍然是一窝蛇鼠,却多了一男一女两个本来不该出现的人——黑衣的僧人和娇俏的女子。
李懿冷笑两声,摸着下巴嘀咕:“大势至,还真是哪里都有你。”他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轻笑两声,嫌弃道,“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你就是个贼,当什么官?!”
这女子是他的老熟人——大昭帝国乾清宫殿前四品女官,嬴寻欢。他一见老朋友到了,便知外头那条大蟒不再会是威胁。因为这位嬴女官是神奇的兽语者,举凡飞禽走兽都会是她的伙伴。李懿再眼馋大蟒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勾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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