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太后娘娘竟然也有那么一点在乎他,会为他着想。这是多么值得欣喜的事,太后娘娘并不是讨厌他的,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在乎。这样就足够了,为了这一点在乎,他愿意把这条命都舍了去。本就是娘娘当年救了他一条贱命,就算娘娘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草芥般的人,他也想竭尽全力为她做些什么。
安抚好自己过度激动的情绪,秦束打开面前描红的本子。在里面的字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他深深的愣住了。那上面的字他再熟悉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能在太后娘娘的笔下看到。这本描红,竟是太后娘娘亲自写的吗?他一个普通奴才,怎么值当太后娘娘亲手给他写这些。他着迷的巡视那些字,只觉得心中柔软的不像话。
“怎么了?不想学行书?可是哀家只会行书。”
“不,行书很好,奴才想学。奴才定然不会辜负太后娘娘的期望。”秦束急急地回答。
柳清棠看到了自己期待看到的表情,便不再故意逗他,安静看起折子。
秦束深吸一口气,悄悄按住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提笔用墨迹盖住那隽秀的字迹。
每一笔,他都认真无比,好像随着那一横一划的力度,那个人也就深深的被他在心中写了一遍又一遍。就算是剜掉心也除不去了。
不在柳清棠身边伺候的时候,秦束也会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回忆临摹那些字,他疯了一样的想要写出她一样的字,想看到她对他露出满意的神色。
晚上在床铺上,他都不自觉的在被子上划动白日里写的字,一再回忆和太后娘娘相处的每一刻,这才会安心的睡去。
半夜里,万籁俱静的时刻,慈安宫内殿忽然吵闹起来。
秦束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当小太监慌张的告诉他太后娘娘忽然发起高热,内殿的缀衣桃叶两位姑姑让他去陪伴凤驾时,他只愣了愣就心急火燎的下了床往外走。走了两步被小太监叫住,发现自己只着了亵衣,连忙折身回去套上衣服,匆匆的往外赶。
腰带胡乱的系了,帽子也没有戴好。可是一向对这些最是看重的秦束完全没发现,脑子里回荡着那个小太监说的太后娘娘高热不退,脚下越发的急。下台阶踉跄了一下磕到了脚趾秦束也顾不得疼。
一路赶到了太后娘娘的寝殿,看到帷幔后太后娘娘闭着眼睛睡在其中,两个得她宠信的大宫女有条不紊的进出忙碌,秦束才感觉到些奇怪。之前他太焦急根本就没有多想,现在想想就算太后娘娘病了,也轮不到他一个秉笔太监前来照看,那么他是为什么会被唤来?
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解答了,平日里负责太后娘娘起居侍寝的大宫女缀衣走出来见到他,压低声音解释道:“太后娘娘高热昏迷了,方才在说胡话,一直喊着柳国丈还有……你的名字,所以我们才会叫了你来,你现在就去娘娘身边伺候着吧。”
缀衣说着这话,看向秦束的目光也不由得多了些探究和复杂。她最初只是对主子忽然亲近起这个秦束觉得奇怪,而现在,发现主子就算在昏迷之际也在喊着他的名字,她就不由得在心里重新估计这个秦束在主子心里有多重的价值了。
就算她和主子再亲近,也不敢去探究主子的心思。缀衣是眼看着主子这些日子的变化的,心里的复杂真是无以言表。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心里那个大胆的猜测,可是如今看来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测似乎真的有可能。
她贵为太后的主子竟然中意这么一个阉人。缀衣神色复杂的让秦束进了内间好生照看,又唤了另一个大宫女桃叶一起去慈安宫门迎一迎太医,给秦束留出空间。
秦束伸手拨开厚厚的帷幔走进,怔然的看着昏迷中的柳清棠。
太后娘娘在昏迷中的时候一直唤他的名字,这句话带给他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他不敢想象太后娘娘究竟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叫他的名字。
他怕,自己一旦有了那种奢望就再也控制不住,他会一厢情愿的认为太后娘娘其实对他也是有……那种感觉的。这种错觉太危险,他会害了太后娘娘。
“秦束……”床上闭着眼睛皱眉的人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瞬间就让秦束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这轻不可闻的声音像是大石重重的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急促的呼吸着。
“秦束。”
再次听到她的呼唤,秦束忍不住双腿一软跪在脚踏上。他把手搭在床舷上,离她的手很近,却丝毫不敢触碰,最后只能握着拳,看着她的脸用颤抖的声音回应道:“奴才在这里,娘娘,秦束在这里。”
6、第六章 病中
柳清棠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眼皮重的抬不起来。
她好似被梦魇住了,耳边一直在环绕前世那送她上路的太监口中喊着的那句:“送太后娘娘宾天。”
那尖细的声音在清清冷冷的慈安宫中回音层叠,仿佛永远没有止歇。穿堂的凉风带来外殿模糊的呜咽哭泣声,凄凉而沉重。
窗柩被秋风拍打的哐哐作响,端着鸠酒的太监对她说了些皇帝慈悲,让她以太后尊荣宾天的话。她麻木的端起冰凉的鸠酒喝下去,然后腹中开始绞痛,喉中也灼疼泛出铁锈味。她一生都没受过什么身体上的苦楚,临了了却遭了这一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