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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二

卓燕却拿面前的酒壶斟了杯酒,道,大家面前自己的那一份还未怎么喝吧?先喝几杯容我再想想问个什么问题为好。

不过你怎会想到将玉佩送那小道士?程方愈仍准备往他“精明”的这一方向深挖下去。照一般人看来,这两个道士的行径似极了骗子,一个送人都不会有人要的枯草手环,他竟说成比家传宝物还紧要,作出痛哭流涕的样子——纵然不是骗子,也实在有些无聊。说实在话,单先锋,我倒当真意外得很——而且弄碎他腕上宝贝的,甚至并不是你。

卓燕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冷嘲热讽之意,笑笑道,若他腕上那东西真是我捏碎的,我反而不会作出这么大方的举动了。程左使比我单疾泉善良何止百倍——那草环既是你捏碎的,你又怎会任由我替你顶这缸,而且用的还是老教主所赠的玉佩呢?那——你岂不是要欠我个人情了?

单疾泉!程方愈拍桌而起,对卓燕适才事件之中稍稍有那么一点改观的念头顿时荡然无存。

何必这么生气啊。卓燕依旧笑嘻嘻的。反正到最后你也什么都没损失,不是么?算起来,还是我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本来是想,你至少得拿出比玉佩好一点的东西来才是……

他见程方愈又欲说什么,语气一转抢着道,不过既然他们最后什么都没要,看起来倒也不那么像骗子。尤其是……

他停顿了下。你注意到了么,程左使,那老道士,是在我说到夏铮名字的时候变了脸色,忽然说不要了的,好似与夏铮有什么深仇大恨?

程方愈要重回方才话题。却也觉拉不回去了,只得也沉默了一下,道。我也觉得了——但说是仇人,倒未必。

为什么?

如果他们与夏铮有仇。首先应该会问我们与夏铮的关系。

但你此前已告诉他——是尊夫人为他治疗过眼疾。

如果是仇人,他不是应该追问些关于眼疾的详情么?总之,决计不会似那般,立时告辞就走,那拆下剑穗的做法,看起来倒不似要报仇,仿佛是急着要与他撇清关系一般。

倒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与一个人撇得如此干净?卓燕笑笑道。除非是——比如——程左使讨厌我单疾泉,不屑与我为伍。若路上偶遇谁把一件我的东西给你,你定会立刻丢弃,再加一句“我不认识那种人”,对么?

程方愈知他挑衅,但此刻这针锋相对的心竟淡了,反而很认真地在思索问题。最奇怪的是看上去那老道长知道各种情由,小道长却不知。他又说道。倘若夏庄主是他仇人,他必会一早告诉弟子。

对,没错。卓燕喃喃道。想来你若恨我,自然会告诉所有手下我是个如何不堪之人——没道理一个人独吞的。

程方愈倒有点气结了。见他好似真是下意识地说出这话来,竟不知该以什么语气反推回去。

而且——如果夏铮是他的仇人,他应该对他的一切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卓燕道。青龙教是夏铮的亲戚。他决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是青龙教地头,我们很可能是青龙教的人——他也决不可能不知道。问题就在于——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这只能说明——他根本没关心这些事,根本就不希望这些事出现在……

卓燕停顿了下。

……他那个小徒弟的视线之中。

他说着,呵呵笑了笑。我看这事很蹊跷,只可惜夏铮早回去了几日,不然……问问他说不定便知端倪了。

这种事,有机会的。程方愈道。毕竟是亲戚,青龙教与夏家庄关系密切,下次与夏庄主遇到。问一声便是。

他说着,忽然又惊觉自己与单疾泉竟然如此友善而默契的讨论着一件事。并且还达成了共识,顿感一种称为沮丧、羞愧与愤怒混合也不为过的情绪涌了上来。语调又转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旁人的事,我们现在也管不着,倒还不如先看看方才遇袭之事该怎么向教主回报吧。

卓燕习惯性地抓了抓头。这种事也要回报?

当然!你身为青龙教左先锋,此事本是你分内最要之要务。

哦……我……略微喝多了。卓燕开始耍了点无赖。

那些人应当是天都会的人,不会有错。程方愈不理他。他才不会相信一个才喝了不到一圈的人会醉。如果真的那么快,也未免太不好玩了吧。

那个,所以我想问问,我作为左先锋的“要务”,与“喝酒”,哪个更要紧?卓燕又问出一句话来。

程方愈微微一凛。按理说,他们在此遇袭,自然应该立刻返回青龙谷禀报,但是他也确实怀有了一点私心,因为不趁这个机会将单疾泉灌倒,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反正在他看来,天都会的人绝不至有胆子欺上青龙谷。

卓燕看他脸色阴晴不定,哈哈笑了笑道,我开句玩笑而已,程左使不必想太多——那,我自罚一杯总可以吧?

这一次照样不等任何人发话,他一杯酒又已下肚。程方愈有时也当真很疑惑——卓燕自然早已知道他想灌倒他,也口口声声酒量不好,露出耍赖、求饶的样子,但又动不动就自己罚自己一杯——究竟算什么意思?方才卓燕问的那个问题,若是现在在那问答游戏的规则之中,他程方愈既然答不上来,早是他输了,该他来喝才对。

呃,左右我们也是要等他们两人回来。程方愈总算找出了个可以自圆其说的理由。至少——也要大家会合了,才回青龙谷去。

其实方才来的也不算庸手了。卓燕道。看上去他们这次的目标是你。

程方愈并不否认,只是似乎忽然回想起什么事,盯着卓燕看了半晌,不语。

若不是因为那小道士受伤,早追去将他们拿下。魏翔拍了拍桌子。

凌厉在青龙教的时候——没好好给你们上一课么?卓燕揶揄道。去追赶一群杀手——你是嫌命太长了吧?你知道他们安排了什么陷阱?

哼,所以说。若凌厉此刻在这儿,还能派点用场,你呢?甘四甲冷笑。我当真不知教主怎么想的。

甘四甲还欲再说下去。程方愈却忽然抬了抬手,示意他停口。他依旧盯着卓燕。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刚刚想清楚了一件事。

单疾泉,我问你。方才黑暗之中那自外面进来的杀手第一击便冲向我,但我却在迎击自这酒馆之中出现的杀手。那是我原以为很难避开身后一击,但后来并未受伤——我身后有人将招式接去,是不是你?

是我啊。卓燕道。原来你不知道?我可真是白做了好人了。

程方愈眼睛微微眯起。你离我不近,照理说,不该是你的。

那要问问你身边这两位为什么那么慢了。卓燕慢条斯理地说。

你说什么。魏翔与甘四甲齐声反驳。道,那时事出突然,就算看到外面有人进来,又怎知他们的目标是谁——除非是事先就知道他们要对谁下手!

当时酒馆之中几个人已然扑向程左使——目标倘不是他,难道是你?还是你?卓燕说话间将两人一一指过。呵,二教主可吩咐了,明日一早要去见她,一个都不能少。若程左使死了,你们三个羞愤得自杀了,明天她必定会认为是我把你们算计了——那我怎么辩得白。我再是“不近”。也只能过去了。

他虽是一半信口胡说着,但魏翔与甘四甲到底还是露出些惭愧之色来。他们固然也防备着有人来袭,但论这份反应。与卓燕委实还差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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