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羿已经坐起了,倚住黑暗中cháo腻而湿冷的墙。他沉静了。适才的事情仿佛只是场恶梦,他就像一个梦醒的孩子,痴痴地坐着,等待着梦境自动从记忆中消逝。可是,能忘得了么?突然的思维停顿间,他总是发现自己握紧的拳,和被掐痛的掌心。
是的,他太渺小了,他救不了她。他甚至想,她是不是为了救我,才被迫如此地屈服?至少,是她的哀求,才令他饶恕我的xg命,让我残喘至此刻的吧?
他憎恨他,正如他憎恨多年以来那个一直试图去非礼邱广寒的自己。这一个巧妙的重合令一切变得无可奈何了:他找不到了那个咒骂拓跋孤的借口,因为,如果他是禽兽,那么我自己其实也所差不远。只是自己到此刻也不过是个不更事的少年,听那一出裸的真实戏份,太残忍了。
轻轻悄悄,似乎有脚步声。
是谁?他倏然紧张起来,耳中却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
在哪里呀?这么黑……
小……小寒?他暗咬舌尖。
邱姑娘抓着我,小心点。这声音也很小心。可这声音,比邱广寒的声音更令他心中轰然一响。是她,苏折羽?他冲到牢门前,拼命向外看,可黑漆漆的,仍然什么都看不见。
少爷?他听邱广寒在喊着。这么黑,我看不见呢!
我在这里。他声音喑哑。小寒,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邱广寒显然很高兴。哥哥叫我们放你出来啦!
听她提及拓跋孤,乔羿顿时沉默。他本来也想象不到拓跋孤会忽发善心放他走。他定是觉得侮辱得够了,侮辱够了苏折羽,也侮辱够了我——比杀了我更辱我百倍!
眼前突然一亮——灯,是苏折羽点着了适才跌落的灯笼里的小半截蜡烛。他一看见她,不知为何,突然窒息了一下。
折羽姑娘你……他打量她。她的衣裳被灯火闪得金黄,已不是先前的模样。他一把抓了铁栏。你没事吧?他急急地问她。
苏折羽不言语,取了钥匙打开了牢门。
跟我来。她低头不看他。
乔羿连忙走出来。真是他叫你们放我走的?他追问。你们……不要骗我!
是真的!邱广寒看苏折羽不说话,接话道。少爷,其实我哥哥只是看上去比较凶啦,他很好的!
他……?乔羿的神sè之中充满了苦涩。他上前一点。折羽姑娘,你呢?你还要一直留在他身边,受他如此……如此的……
他说不出来,像是突然被自己惊到,一抬眼转去看邱广寒,后者脸上有些迷茫。
他缄口,跟随苏折羽,走出地牢。
我送你离开这里。似乎是因为出了地牢,苏折羽的声音也轻松了少许。这把刀你拿着。
邱广寒噫了一声,轻笑道,想不到少爷真的练武啦!
三个人往前走去,朦胧中,有月光忽现。乔羿偷偷看她们两人。细濛濛的光亮里,邱广寒的脸sè不似往ri那般苍白。从来不怕热的她,颊边有些小小的泛红,鼻尖也有不明显的细细的汗粒。她注意到他的凝视,下意识伸手擦擦汗,朝他笑笑。
少爷还是回夏家庄去吗?她问道。
乔羿一怔。也许是吧——他不甚肯定地道。
怎么是也许——你这样,舅舅他们怕都担心死了!邱广寒道。
好,那我就……回去好了。乔羿有那么几分心不在焉。
他也看苏折羽。苏折羽在沉默,这般炎热的天气,她的唇却淡得好似没有了血sè。
他看得发呆,发怔,发愣。他本来已不愿去想,他看见她一切如常,他就相信一切如常——可是这难道不正证明了那一切的屈辱于她来说,实在太过平常了吗。他只觉得胸口一阵血气上涌,再也不忍心看她,突然凝住了身形,再也不动。
少爷,怎么不走了?
我去杀了那个禽兽!他突然怒吼了一声,握紧了刀,往回便走。邱广寒吃了一惊,忙伸手一抓,却没抓住他人。乔羿正走出数步,白影一闪,苏折羽已挡在面前。
你干什么。她冷冷地道。
他这样对你,你还要回护着他?乔羿几乎是失声在喊叫。
你想对主人不利,除非先杀了我。苏折羽微微仰头,表情不动。
少爷你是……你想去找哥哥?邱广寒显然也是大出了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