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六七百年前。拓跋孤道。拓跋族还未遭灭顶之灾,正如ri中天的时候。子贵母死就是说,一旦某个皇子被立为太子,他的生母就会被处死。
有这样的事邱广寒吃惊道。这这不是太残忍了么
是过于残忍。拓跋孤道。不过对于帝王来说,死个把女人并无多大干系,还是保住江山,防止有人篡权的好。
那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邱广寒道。
与你没关系,与我们两人的生身母亲有关。
怎么,难道难道到现在还有这规矩现在你们拓跋氏又不做皇帝,何来子贵母死
规矩当然早就废了。拓跋孤道。其实我们也只不过姓了这个姓氏,江湖上称作拓跋世家,究竟我的先祖与皇族有无关系,亦未可知,但是既然我们一路存活下来了,就权当我们是几百年前曾称帝中原的拓跋氏也罢。拓跋世家有谱可查的一位先祖叫做拓跋旗,在约二百年前,他创立一个教派,叫做青龙教。后来青龙教在江湖上声名ri隆,一度也曾极盛。两百年来一直是我们拓跋家世代继承教主之位,直到上一代亦如是。
他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看了邱广寒一眼。
子贵母死这个规矩,固然是没有的。但是到了上上一代教主拓跋池就是你与我的爷爷之后,就有了点儿变化。大致情况就是,拓跋池死得早,所以我们的父亲就教主之位时,年纪尚幼,不过十几岁。当时教中多人显出不服之意,但因世代规矩所限,人人皆知青龙教就等同于拓跋世家,因此没人敢明着说出不满的话来。与此同时,爷爷虽故,我们的nǎǎi王氏那边倒是活跃的很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这三个人立时控制了青龙教的局面与你可以读到的史书上描写皇室外戚专权的情景相似,只不过我们一个青龙教,比起整个国家来,气派未免小了些。但是这样一来,那些对教主之位有觊觎之心的人自然寻得了理由,声称如此放纵下去,情况必对拓跋家不利。恰在此时有人翻了几百年前拓跋族的规矩出来,讲到子贵母死一说,认为还是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先祖有先见之明,说如果采纳这一条款,一来可除却眼前之患,二来可以表示对先祖的敬意。
然后呢你爹就同意了邱广寒急问道。
他同意了。拓跋孤道。不过你不能说他什么,因为他才十几岁,并不明白那许多
我也才十几岁,十几岁还不够一个人明白事理的么他就这样要把自己亲生母亲杀死
拓跋孤摇摇头。旁人是无法揣测一个人的想法的。你以为已想得很周全,但处在他那个情境中,就完全不是一回事。我虽然不喜欢爹,但是我却不能指责他。谁知道我在他那个情境中,会不会这么做呢就像当初,我也曾以为我不会就这样丢弃你,但是这决心下了不到半天,我还是把你放下了。
邱广寒沉默。那然后她尝试先跳开那些牵涉到自己的话语。
然后他自然不会自己动手了。拓跋孤道。不过他既然点头了,当晚就有人闯进王家府第,将那王氏三兄弟杀死。王氏自己听到风声漏夜潜逃,结果也被人追上,寡不敌众之下亦被人一掌击毙。青龙教这场变故,当时轰动江湖,谁都道这少年教主是个心狠手辣、城府莫测之辈,却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自取灭亡的开始罢了。
就是说邱广寒声音发颤。就是说后来你娘也是
本来我一出生,她就应该被处死。拓跋孤道。不过当然没有,否则也不会有你了。
那她现在呢究竟又出了什么变故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拓跋孤哼了一声。我说我不喜欢爹,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实际上优柔寡断。起初答应别人采用“子贵母死”之法,大约他自己都是一时心xg,被管得多了,发一发狠。这个头一开,规矩就被立下了,不可能之后立即废除。而且照这个规矩被写下的意思看,只要教主夫人一诞下健康的男婴,就立时要被杀死。但是我们这位点头立下规矩的父亲娶了我们的母亲之后,却非常喜欢她,无论如何不愿见到她死了,所以他就与她商量不要生孩子;有人建议另外找一个女人来生,爹又不肯,他倒专情得很这边母亲也不答应因为她觉得身为教主夫人,无论如何也应该为他生下一个继承人。
拓跋孤说着又冷笑了一声。她坚持怀上孩子之后,爹后悔万分,痛苦万分地每天祈祷生下的是女儿。可惜得很,结果出生的是我。
哥哥哥。邱广寒只觉得自己心里也陡地苦涩起来。你别这样
拓跋孤抬起头来。你叫我什么
哥哥。邱广寒小声地道。我
拓跋孤凝视着她的脸,展颜一笑,继续道,我出生之后,教中的不少人就提出让爹杀了娘,免除后患。不过爹并不愿意这个时候他倒是忘了早先自己是如何痛下决心的,变得儿女情长了。
怎么,难道你觉得你觉得爹他应该动手么邱广寒瞪大眼睛道。
我只是觉得,自己种的因,自己就该收这果。拓跋孤道。既然先前铁石心肠了一回,那么此刻也不该有什么舍不得。只可惜他做不到。他自己身处这个情境中,他又做不到。当时觊觎教主之位的人便提出一条路供他选,即,子贵母死指的是儿子被立为继承人之后,母亲就要死;我一出生理所当然地被指为继承人了,娘当然要死但如果不立我为继承人,那么诸事都可解决,比如,只要我爹答应他死后将教主之位传给旁的什么人,就可以。这种事情上他居然犹豫了居然想真的将青龙教交给外姓之人若非娘在旁拼死苦劝,这教主之位只怕当真旁落了。好在他自己也知晓教主若是叫拓跋之外的人做了,那么青龙教差不多也毁了,所以当时总算没答应下来,只说孩子才刚出生,谁也保不准有什么意外;又说若此刻就杀死母亲,那么孩子没人照料,必定活不长这样才总算说得拖延数年之期,等我长大一些再说。尽管如此,爹心里也不踏实,到我三岁之后就将娘送到了嘉兴躲着,只派了一个守寡的妇人陪侍。这两人去了嘉兴之后,爹每年偷偷抽空去看望两三次,对我和对教中的人,都说我娘已死了。其实教中人大多不信,但因为抓不到线索,也都不吱声。到我十岁那年也是爹最后一次去嘉兴探望娘那次他去发现娘原来已经有了几个月身孕,回来后按捺不住高兴,喝多了一点,告诉我说很快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当时追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心知说漏了嘴,只不答,谁料窗边埋伏得有人,那几句话已被听去。那人偷偷离去时偏偏惊动了爹,爹竟将那人抓过来意图杀之灭口试想娘还未死之事,教中人大多心知肚明。爹这么一说,其实也并未透露出她人在何处,本没有什么。但是在这本来就人心离散的当儿他突然对教中之人施以杀手,显然是白送了人家一个造反的借口也说不定是他心里太过在乎娘,又喝了酒,不记得自己适才失言说了什么,只觉得非灭口不可。否则他这样一个遇事优柔之人,恐怕还下不了那么快的杀手
后来他就杀了那人
拓跋孤点点头。以他的武功,杀个人还不容易么不过这样倒也好,至少当时就没人知道娘还怀了第二个孩子。事实上那时我对教中诸种规矩并不知晓,只是对爹在教中并不十分受拥戴略有感觉。那些年在教中身居要职之人,有不少私下找过我,想从我这里套些消息出来。他们只道我是小孩子,不懂我当时也的确不懂但他们好像忘记了过两年我就懂了。那些事情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有谁来问过我,我一个都不会忘记。
邱广寒被他这语气一震,打了个寒颤,道,你是想找他们的麻烦
当然。拓跋孤道。若非这些人爹和娘后来又岂会惨死,我也不会被迫出走,你又怎会寄人篱下十八年不过我此刻与你说这些,只是告诉你家族身世。报仇的事情我一个人会去做,你不消放在心上。
我我怎能不放在心上邱广寒喃喃地道。你都告诉了我爹和娘惨死,我怎能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