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行点点头:“是了,你倒是自己救了自己。廿五之乱中你率领县衙安民一事,本殿亦有知晓,做的不错。”
“多谢殿下!”李郴快哭得稀里哗啦了。
赵熙行看向跪得头都不敢抬的臣民,尽量放软语调:“尔等都抬起头看看,不认得本殿……我吉祥铺远亲晏沉了?”
百姓们愣,面面相觑。
程英嘤的声音响起:“今日至此,无君臣,只论街坊。乡亲们若是晏沉的话听不出,我花二的还认不出?”
百姓们这才敢直视天颜,看清楚赵熙行的脸,有一刹的不敢相信,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大多是怀疑和纠结。
吉祥铺花家远亲晏沉,和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这两者间差得有点大。
正是气氛凝滞,忽的,一个羊皮球飞了过来,咕噜噜,刚好滚到赵熙行脚下。
“虎子的球……”一个孩子从巷子窜出来,看到满地跪的大阵仗,吓得一哆嗦,僵在原地。
“殿下恕罪!恕罪!小孩子有眼无珠,冲撞了天威!”铁匠铺的李三脸发白,慌忙求饶起来。
“哦,是你的小家伙啊,长这么大了。”赵熙行不愠不怒,俯身捡起球,走到那孩子身边,蹲下来与他平视,“……还记得晏沉大哥哥么?”
李三已经魂飞魄散,一个劲给自己儿子使眼色。
小孩子哪里懂,盯着赵熙行看了会儿,一笑,露出两圈缺牙:“认得!大哥哥你又来走亲戚啊,是来娶花二姐姐么?虎子爹说,这叫亲上加亲,好得很!”
赵熙行看了眼程英嘤,笑了:“娶到了,是好,好得很。”
顿了顿,赵熙行指尖一转羊皮球:“大哥哥陪你玩两圈?开局!”
旋即,缃袍男子一个鹞子跃,羊皮球就飞了出去,然后街上就传来爽朗的笑声和喝彩声,孩子们都聚拢过去,玩得不亦乐乎。
安远镇的官民傻眼了。圣人东宫当众和庶民玩鞠蹴?
但是看着看着,安远镇的官民又笑了,是啊,圣人不可以,花家远亲晏沉可以,亲上加亲,确实是好。
于是春水消融,暖意洋溢在街坊们的心坎上,纷纷凑过来,七上八下的围拢程英嘤,有恭喜的,有叙旧的,有说三年抱俩多加勉力的。
“二姑娘,不是,现在应该叫良家子了。您真的是悯德皇后程氏?”铁匠铺李三还是不敢相信,“那差了一个辈分……哎哟,您也是胆子大,不怕臊脸啊?”
“哎呀,老三你这是什么话!”不待程英嘤回答,街坊们先不满了起来,佯怒,“良家子不是发了《告天下儒生书》么?认不认字啊!良家子说会要先帝许可,自有打算,需得你瞎操心?”
“就是,俺们安远镇出去的良家子,必然是一诺千金,重信重义之人!”臣民们朗声大笑。
程英嘤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目光柔软又坚定:“是,我花二,不,我程英嘤一诺千金,绝无悔改。”
这时,鞠蹴赛也结束了,赵熙行托着个羊皮球,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本殿进了十三个!嘿嘿,十三个!”
男子跑到跟前,内侍宫女连忙拥上去,为他擦汗斟茶掸袍,他却只看向她,越过人群,笑得露出大白牙:“鸳鸳你看到了么,本殿进了好多!还以为这些年生疏了,没想到宝刀未来!呔,问他英雄,风流犹在也!”
旁若无人的大喊,还有日光映亮的汗珠,满带得意和夸耀的笑容,哪里是高高在上的圣人。
程英嘤脸红到了耳根,心虚的瞥了眼周遭,压着欢喜轻啐:“呸,呆子!”
官民们开始瞧得目瞪口呆,然后都会心的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终汇合成安远镇上空融融的暖风,把人心都吹得滚烫。
岁月不老啊,乘风郎从未老去,人间多情啊,值得无悔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