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到了可以参加名门聚宴的年纪的时候,走出沉重的朱门,他才认识到这一点。
三月三,兰亭曲水流觞,人家赋诗都是什么“愿斩单于首,长驱静铁关”,独他,每每来一句“春水碧于天,划船听雨眠”。
满堂耻笑,他抬不起头。
这时,总有清脆的少女声音,从竹帘子后传来:“人各有各的活法,谁有资格去评那高低贵贱?”
他望向挂了竹帘的亭子,男女有别,必是某家千金,依稀辨得人面桃花,说的话确是铮铮如刀。
然后他就记了一辈子。
直到若干年后,在吉祥铺的后巷子街,他坐在马车中,透过丝竹帘子,看那人踏着青石板路走来,肩头落满槐花。
帘子后的人面桃花,故人依旧。
思绪回到帝宫,赵熙衍挑起帘子,走了出去。
迟春吓得僵住,连忙拜倒在地,不敢越了君臣规矩。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对她笑:“平定廿五之乱,本殿于国有功,上赐军功十二转,准成年之日,开门建府,青史留名。”
迟春一愣。这自己说自己,虽然是事实,但总感觉是小孩子考试得了第一名,去邻居家的丫头那儿邀赏,要她瞧瞧自己厉不厉害。
迟春没憋住笑,拖长语调:“是……殿下于国有功,再不是冷落皇子了,奴婢恭喜。”
赵熙衍满意的点点头,话锋一转:“还有三年,本殿弱冠,长成真正的男子汉,有功勋,有封爵,有地位,去守护当年竹帘子后的姐姐。”
迟春有些糊涂,抬头看他:“谁?”
赵熙衍深吸一口气,刹那间,眸光温柔到毫不掩饰:“所以,辛苦你再给我三年,等我有力量站在你面前,向你许下那些誓言。”
迟春傻了片刻,然后脸迅速的红到了耳根。
石榴花开,果然是好兆头。
六月,安远镇的祥云铺重新开张了。
桂家人都回来了,还附带了一个准姑爷,是以前吉祥铺的花三。
桂叶子小心翼翼的打扫着庭院,避开坐在大门边的萧展,后者坐着一动不动,看着大街小巷发呆,已经好几日了。
大街小巷的百姓,都忙着将屋檐下的地藏菩萨换成送子观音,据说是为良家子程氏设的,愿她生个大胖小子,为天家诞育第一个皇孙。
“咱们东宫啊,要当爹了!”百姓们笑,真诚的为天家高兴。
东宫贤明,天下归心,带着这个国平定诸乱,太平日子归来,喜气都一层层的往上累。
盛京张灯结彩,如同自家添丁,这场景落在萧展眸底,从最初的波澜跌宕到平静寂灭,短短几日,就好像过了一辈子。
桂叶子以为他又要坐一天了,反正这阵子都这样,她有的是耐心,一辈子也可以。
却没想到男子起身,走了过来,倒吓了桂叶子一大跳。
“三哥哥……不是!”桂叶子下意识的脱口,又猛地意识到什么,慌忙捂嘴,紧张道,“对不起,你说过的……你不是花三了,是我叫错了。”
萧展没说话,就盯着桂叶子看,看了很久,看得后者心里七上八下的,小声试探:“莫非……我还可以叫你三哥哥?”
“或者,你可以试试另外一种称呼?”萧展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