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功扔笔,无趣的笑笑:“礼教么,纲常么,若是一条路能一直走到底,这辈子,也算是了不得了。”
顿了顿,杨功看向太医署:“听闻悯德皇后伤了脚,该派个人去给瞧瞧了。”
翌日。程英嘤透过雪白的绡帘,看着堂下的太医问安,再次确认。
“东宫的伤势真没大碍,养养就好了?”
“良家子您自己都伤着,还关心旁人?”
太医哭笑不得,打开药箱,取出棉枕丝线,交给跟着来的医女,后者遂进到绡帘后,给程英嘤手腕拴上了丝线。
悬丝问诊。程英嘤是东宫的后妃,面容都不能予外臣见,更别说触碰了。
太医开始诊脉,程英嘤胡思乱想,又问:“外边儒生们可是声讨得厉害?上面有什么说法下来?大人进府是不是困难,没被儒生们追着骂吧。”
“良家子放心,东宫都安排妥当了,儒生们也就是嘴厉害,吵一吵就消停了。”太医回禀,暗中抹了把冷汗。
才不会消停。外面闹得热火朝天,儒生们都跟疯狗似的,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告诉程英嘤。
因为按照杨功的吩咐,他今日,就要做一回那“青史流芳”了,他也是儒生中举入仕的,正人伦,亦是愿意“舍身取义”的。
所以杨功才会选中他。不要小看了儒生对于维护礼教的执着,不亚于将士在战场上以身许国,都能生出疯狂的热情和胆量。
问诊结束,医女解下了丝线,程英嘤活动着手腕,觉得一股味道往她鼻尖冲,淡淡的,但一直往上冲,就冲得灵台渐昏。
眼看太医要走,程英嘤连忙叫住他:“大人既然都在这儿了,不妨顺便为妾开点消暑的方子?最近许是天热起来了,觉得头晕。”
太医眼珠子一转,面露迟疑:“良家子,卑职此行的目的是来给您瞧脚伤,太医署都有记档的。若是额外开其他的方子,对您是顺手,对宫规严苛,怕会引出多余的麻烦。不如……”
太医话锋一转,双手奉上药盒:“第一层药格都是放的消暑草药,薄荷金银花之类,不打紧的药。您请选一味吧,若是您自己选的,也就不在记档之列了。”
程英嘤觉得并无不妥,让医女接了药盒进来,她不是岐黄的行家,认不全,能认出金银花之类,确是随便喝了也无妨的药。
关键是,不知怎的,这突然涌上来的头晕让她视线都在晃。
就指了指最容易辨认的,纤长的黄白小花,应该是金银花。
“就熬这一壶吧。”程英嘤揉着太阳穴,摆摆手。
立马有婢女去煮了金银花汤,奉了上来,医女接过,呈到绡白帘子后,跪在堂下的太医突然眼神炽热,盯紧了程英嘤喝汤的举动。
程英嘤没注意到异样,正要端碗喝,那医女却猛地抢了碗过来,一饮而尽。
“你……等等,怎么是你?”程英嘤一惊,彼时医女低头敛目的没注意,如今细细看来,却是个熟人。
婕妤,杨胭。
“阿蛮姑娘看见了自陈书,猜到有异的,便帮了妾出宫,先来救急。她现应该在东宫搬救兵,快到了。”杨胭擦了擦唇角的汤汁,看向帘子后面色惨白的太医,冷笑,“去告诉天下的儒生吧,医女贪,求小利,偷食良家子之消暑汤。”
太医跌坐在地,颤抖的指着杨胭,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