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素衣女子就俏生生的立在琉璃屋顶上,身轻如燕衣袂翻飞,就像要归去的仙子似的,风儿都能把她吹下去。
“小心!”赵熙行低低惊呼。
他是练家子,不怕,可闺中女流之辈也敢上来,真不知该说是胆大,还是寻死来的。
“大将军唐兴之女,唐岚岚,拜见皇太子殿下。”女子便要盈盈一福。
赵熙行吓得连忙摆手:“免礼!还不赶快下去!留神脚下!”
然而女子不惧不慌,反而莲步轻移,跟猫儿踱房梁似的,轻飘飘的走到男子身边,一笑。
“……臣女若下去后,担心殿下安危,命宫人在檐下铺上软垫子。彼时宫人们知晓了一贯严苛守礼的殿下竟然坐在屋顶,只怕圣人的名号就要毁了。”
赵熙行微微眯了眼:“你……在威胁本殿?”
“臣女不敢。只是,帝宫里人人见着的是圣人,屋顶无人见的……”唐岚岚直视男子,笑意愈浓,“不是乘风郎么?”
赵熙行眉梢一挑。
乘风郎。这个诨号虽不是秘密,但随着“圣人”广为人知,“乘风郎”就已经埋没在了时光里。
如今突然听一个陌生人喊出这三个字,曾经鲜衣怒马仗剑游的少年岁,又鲜活的喧嚣的归来。
纵是早已练得山川压顶不变色的赵熙行,也不由有一刹失神。
但见得女子坐下来,自然的拿过那壶酒,一扬:“岚岚向乘风郎讨一杯酒,何如?”
赵熙行缓过神来,冷笑:“你,或者唐家,不要命了么?”
这要是放在旁人那儿,吓破胆的宫人早就跪得腿发颤了。
天下都清楚东宫的脾气,要是犯了他半点规矩,挨板子甚至问罪少不了,更不会讲慈悲的。
毕竟是“圣人”,眼里揉不得沙子。
唐岚岚亦有片刻心惊,但脑海一划而过唐府墙上贴的一张纸笺,记了“东宫虽谨礼,然常赞真名士不为礼拘也”,遂畏惧化为了自信。
“我唐府身居大将军之位,有薛老将军前车之鉴,本就是如履薄冰。”唐岚岚微微咬了唇,“如今殿下以失仪论罪,总好过以后如薛家一般,被栽上不忠不臣的大名头,满门流放的好。”
赵熙行一时间竟对不上话来。
对于曾经身为薛将军的副将,在薛家问罪后替了大将军之位的唐家,好像还真是这回事。
“你虽是闺中女子,对朝政大势倒看得透彻,还敢这么明白说出来。”良久,赵熙行凉凉的笑,“看来不用本殿,以后唐府迟早也得遭殃。”
如此刻薄冰冷的话,拐弯抹角的讽女子口无遮拦,听得唐岚岚的指尖刷地攥紧了。
她没想到,圣人,果真丝毫不易亲近也。
像个冰锥,满是冰碴子,扎人。
片刻寂静。高处风疾呼呼的刮,人心手脚都凉透了。
“你自己下去吧,嘴巴放严点。失仪之罪就不追究了,只要唐兴唐将军忠于西周,我赵家不会为难他。”
赵熙行淡淡道,转过头去不再看女子。
唐岚岚僵了片刻。见男子果真旁若无人再没理她,只得一拜,翻身下了房顶。
琉璃屋顶上就剩下了一抹缃色剪影,无人瞧见,酒入喉肠相思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