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只认这么一条!”
陈粟笑得眯起了眼,半正经半开玩笑道:“无论是当年的御史还是如今的行首,您果然一直都是光风霁月,糟践事不往心里去的……只是我这个奸字当头的佞臣,您也敢信?”
“老子平生,只怕夫子的戒尺……除此之外,天下之事有何不敢!”
薛高雁一拨肩上银弓,弓弦争鸣,精光在他眸底炸裂。
陈粟不说话了。闭眼假寐,唇角一丝迅速划过的阴影,被他完美的匿去。
这时,院门口传来轻叹:“盛京的桃花都开了呢,要是再来一壶春日酒,就完美了。”
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桃花落了他锦衣满肩,被他讲究的拂去,生怕脏了上面金绣的麒麟。
薛高雁迎上去,惊喜:“哎哟!北上迢迢,路途遥远,一路辛苦啦,沈锡!”
唤沈锡的男子点点头,似乎就算是回礼了,旋即很随意的捡了个青石凳坐下,至于院子里另一个陈粟,更是看见也当没看见。
陈粟挑挑眉:“北上辛苦,一切可还顺利?”
沈锡眼皮子抬了抬,只顾斟茶喝,叹盛京春茶不如往年,除此之外,理也没理陈粟。
陈粟微僵。
薛高雁站到两人中间,打破了凝滞:“沈锡,你到早了?我还说去城门口迎你呢。前厅的接风酒已经摆下了,不如你与我一道,去见见盛京这边的兄弟?”
“不急。先把正事说了。”沈锡捶着腰,脸上有太明显的风尘和倦怠。
北上三千里迢迢,日夜赶路,显然也刚到不久,才从马上下来的腿脚还颤着。
薛高雁连忙郑重了颜色,陈粟也敛了芥蒂,洗耳恭听。
沈锡娓娓道来,停顿也无,话里没有征求薛高雁这个行首的意思,陈粟更是直接被略过。
“南边主营的三千精锐已经随我全部抵京,被分散秘密安置在玉山深处。还要多亏薛御史的计策,前阵子让兰陵一小撮我们的人举旗,吸引去朝廷的目光,才让我等北上之路顺利。这三千人都是东周旧臣的死侍,挑过的忠心,会是我们攻进帝宫的主力。所以,宫防图的事儿怎么样了?”
“是行首,行首大人……”陈粟接了话。
东周的人唤薛高雁御史,如今时过境迁,旧名就有些不堪和危险了。
没想到沈锡勃然变色,怒喝:“我和薛御史说话,哪有你这个下民掺和的份儿?!”
陈粟眼眸一闪,薛高雁连忙左右好劝:“如今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不论出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嘛!”
沈锡从鼻翼里挤出一声哼:“骨子里流的低贱之血,哪怕当了官儿也改不了的味儿!让你追随我等共谋大业,已是看在薛御史的份上!否则区区下民,怎配与我仕族为伍!”
陈粟眸愈冷,但依然山水不动,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和大喝大叫的沈锡形成鲜明对比。
沈锡忽的想起什么,略带歉意的看向薛高雁,语调乍然缓下来:“……让薛御史见笑了。失仪。”
前倨后恭,转瞬变脸——
刻在骨子里的东周旧名门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