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升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愿意?前阵子侯府千金落水的事,带着朱雀门禁卫仓促替换,新的一拨还没站稳脚,老的一拨各种不服,我这个新上任的校尉,成天处理些吵架斗殴使绊子的事儿,跟八婆似的,谁能比我冤?”
顿了顿,邱升朝不远处的沈钰努努嘴:“朱雀门乌烟瘴气,军心不稳,圣人才把沈钰拨来,借着平昌侯府撑腰,压压场子。这沈钰代表的是上面的面儿,你敢拂?”
将士连道不敢。却也懂了,他朱雀门禁卫撞得巧,就撞上了沈姓的这位小爷。
兰陵的歌谣,弄得沈侯爷古怪的乱了阵脚,然后又古怪的把自己儿子送进宫,更像是求天家的一个庇佑。
而安排到禁卫军,则是因前阵子仓促更替,人心思变,圣人借平昌侯府的名儿来坐镇。
总之,千丝万缕全凑成一块,巧到了不行。
这时,演武场传来喧哗声。邱升连忙赶过去,原是沈钰看完一场练武,性质寡然的摇头:“无趣,无趣,平日我总听得帝宫禁军如何威风,如今亲眼一瞧,也不过如此嘛!”
所有将士的脸上都带了忿忿。对这位一窍不通却凭空砸下来的中郎将的不满,迅速的在军中弥漫。
邱升也眉梢一挑:“敢问小侯爷,我禁军演练,如何个不过如此法?”
沈钰磕着瓜子,嘴一瓢,吐出壳儿漫天飞,跟个盛京勾栏里坐着听戏的大爷似的,和肃穆威严的禁军营格格不入。
“如今圣人之治,九州清晏,你们演练却满口喊着杀,戾气,这叫戾气,听着多不吉利!”沈钰头头是道。
“我等习武之人不喊杀,那喊什么?”邱升一愣。
“发啊!发发发!多吉利!”沈钰半正经半戏谑,大笑起来。
却只有他在大笑。演武场中的将士们脸色铁青,却顾忌着君臣,隐而不发,于是忍得攥刀剑的手都咯咯颤起来。
邱升抬抬手,示意诸位稍安勿躁,勉强对沈钰挤出笑:“小侯爷,这怕是不妥吧。您未曾经过军中之事,对武家习惯……”
“放肆!我是你们的头头儿!我怎么说你们就得怎么做!”沈钰猛地跳起来,气势汹汹,“我知道你们背后都看不起我,但小爷如今就是圣人亲封的中郎将!”
邱升喉结动了动。良久,才和场中将士们抱拳低头,闷着声儿一句:“属下僭越。”
沈钰这才面露满意。暗暗将拳头攥紧了:“二妹妹,你等着瞧,我会做出名堂来……我沈钰,绝不比东宫差了……”
这句话太过低微,邱升并没谁听清,他只是诧异,男子眸底一划而过的精光。
因为太过明亮,他差点怀疑自己看走了眼。
“小爷我既然当了这个官儿,便要当出自己的路子来!召集所有校尉,来议事厅!”
沈钰拂袖而去,背影如山,彼时嬉皮笑脸的架势,竟也有了那么一份气魄。
“小侯爷您要干什么呀?”邱升跟上去,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沈钰没有回头,大踏步向前,向天伸出一根指头,宛如剑柄一般刺入天幕,大笑:“男儿若无功业建,如何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