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胡诌的,建木若木谁又真见过?”赵熙行摸了摸鼻子,煞有其事道,“反正大老爷都求个自己有的旁人没有,你这么一说,保管没人拆穿找不愉快去!”
花二明悟。立马捧了两副花样子,噔噔噔跑回前铺,将什么建木若木说得天花乱坠,哄得黄老板和华老板转怒为喜,将各自的都当做了宝。
街坊邻居们看得啧啧称奇,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树枝纹,硬是被掰成了大荒来的天地神木。
也不知是他们看花了眼,还是吉祥铺后院的歪脖子树成了仙。
于是一桩纷纭了,邻里上前恭喜,阿巍和花婆婆掂着银子,连带着看赵熙行的目光也带了笑。
花二回了后院,看向倚在廊下的男子,眉梢一挑:“打小被称为郎艳独绝的东宫,读的满肚子书,竟被拿来胡诌用,也不算辱没先贤?”
赵熙行长身玉立,素衫朱廊如画,十月阴沉的天儿落入他眸底,似溅起了最璀璨的星光。
“若圣贤书不为民所用,才算真辱没。”赵熙行眼眸淡然,却说得郑重,字字如山,“寒窗十载,我学的,一直不过是颗圣贤心。”
非圣贤书也,而是圣贤心。
那君子,如画,那君子,立于山海间,巍峨兮若光。
花二心尖一跳。这句话,她听过,在十二岁那年。
……
那时,十八岁的右相家大公子,名声已经很响了,据说什么六岁能文,九岁能诗,十二岁就随父亲登入金銮殿,舌战群臣。
总之,是个脑子生得跟天神般的人物。
而这天,这位大公子因为犯了什么错,正跪在宫门前请罪,几个时辰了,脸色发白,却还是紧抿着唇一动不动。
于是,路过的她正好看见。
“哟,这不是踢羊皮球能上天的赵沉晏么。怎么,你也有今天?”她笑得揶揄,“要不要我帮你向陛下求求情,陛下什么都听我的……”
话没说完。他淡淡的看过来,便是这么一眼,冷得让她一哆嗦。
“什么臭脸色!书呆子,跪瘸你算了!”她气红了小脸,故意召来了全宫奴才,里三层外三层齐了,盯着他瞧笑话。
然而,众目睽睽下,他平静到几乎冷漠的脸,半丝波儿都没。
当然,右相家的大公子跪,奴才们也不敢站着。看笑话也是跪着看的。
不知几个时辰过去,奴才堆里传来一声吃痛,旋即就是一个年长者的呵斥。
他余光看过去,是个小黄门,十三四的样子,跪得太久,身子摇摇欲坠了。
“这个,垫膝。”
他从怀里拿出一卷,递给那个小黄门。
所有人愣了。圣贤之书,拿来垫膝盖?
“大公子使不得!这小子只是个奴才,跪得该!”周遭磕头如捣蒜。
她亦不解。银铃般的声音迟疑:“赵沉晏,听闻这是你随身携带,随时三省吾身的,如今被个臭奴才压上头,你也不怕孟师在天之灵,骂你一句轻辱圣贤。”
然后她永远也不会忘了他的回答。
“寒窗十载,所习,非圣贤书,圣贤心也。”
那时,他脸色虽苍白,目光却亮得像最绚烂的日光,语调虽淡,却字字句句可镇河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