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罗霞回了配殿,花二已候她多时,看见她便迎上来,问她上面有什么话。
“上面?哪个上面?”罗霞笑,明知故问。
花二欲言又止,作势就要回房:“不说算了……”
“哎哎,二姑娘留步!”罗霞收起玩笑,拉住她道,“东宫没什么话。但奴婢亲眼见得他,将那罗帕贴身放了。”
“贴身?哦……”花二连忙低下头去。
罗霞又揶揄了她一番,便辞去领驱蚊的香囊。
这时,听得沈银传话下来,说自己病好差不多了,花二她们即日就可启程回乡。
花二自然欢喜。通知了婆婆,花三,却独不见阿巍。
问过宫女,都说没看见。花二无法,阿巍若真想在宫里走动,没谁拦得住他的。
正当众人找阿巍时,当事人却在御花园一株桃花树下,倚着发呆。
晚春,桃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朵,还执拗地簇着瓣儿。
桃瓣缤纷,落在阿巍的佩刀上,为那凛冽寒光,增添了一分温柔。
男子的眸恍惚起来。
温柔,对啊,那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啊。
……
那时,他年少成名,一把破军刀名震天下。刚弱冠,便被帝召见。
也是这样的早春,御花园的桃花,还开得热闹。
他第一次见到了那着明黄宫袍的男子。
脸色苍白,身形清癯,三春的艳阳都在他眸底融化成了夜。
男子命他和另一名少年,当众对一遍刀法。
手握破军的他,意气风发,绝没想过自己会输,刀锋如雪斩过,整个人的目光锐利得,不带丝毫软的。
他一刀刀斩向对手的少年,狠戾如刚磨牙的小兽,吓得那少年仓皇后退。
宫袍男子静静的看着,缓缓伸出手,晃了晃身旁的一株桃花树。
桃瓣纷纷扬扬,如雨飘落,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分毫之误。在顶尖刀客的对决中,已足矣重判生死。
他眼神一恍,刀锋偏离了两寸,那对手少年迅速抓到机会,一个反击,刀锋便架到了他脖子边。
哐当。破军刀坠地。他不可置信地傻了,自己居然输了。
而输的原因,竟然是桃瓣。
宫袍男子伸出手,接住了一枚桃瓣,轻轻一笑:“你看,最锋利的刀,还不一定能敌过……最柔软的花瓣呢……”
他若有所思地也伸出手,接住了一枚桃瓣,然后在那一刻,他刀道顿悟。
他跪倒在那男子面前,献上了刀,和一生的忠诚。
……
阿巍看向头顶桃树。已是晚春,芳菲凋零,可在他眼里,大朵大朵的花儿绽放,又重新绯红如霞。
他伸出手,一枚枯萎的桃瓣飘到他掌心。
和那时一样。
只是,花儿落了。
人儿,不归了。